“下坡、左转。”米蕊绽指着前方岔路。
“谢谢。”车子风驰电掣地走了。
米蕊绽瞥了眼表,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她转身进屋去,准备上课事宜。
光影自老旧的窗棂射进,映照在旧式梳粕镜前,她对镜把自己的长发扎绑成两条辫子,还系上缎带,像童话里的莎拉公主、小甜甜一样。
“老师,你的头发好漂亮,裙子好美……”每天,小朋友见到她,总是七嘴八舌地赞美、争相恐后地摸着她的裙子、衣服。
所以她就每天换发型、穿漂亮衣服,招摇过街市,而且乐此不疲。
春暖花开,风光明媚,今天自然课,她打算带班上二十二个娃娃兵作户外教学,让他们实际认识一下野花野草,这里住户零星,绿野宽广——得了吧!
那是十年前。现在小镇外来客一堆,长宽的马路也开了六七条,青翠草地已经掩盖在厚重的柏油路下,想寻一方教学净土,就得到郊外牧场去。但带一群十岁的孩子越过车阵、跋涉一公里,这是砸饭碗的做法。
虽说物换星移,人事沧桑。可是,米蕊绽还是想不通,为何自己睽违已久的世外桃源会风云变色,连曾经引以为豪的老屋都变得如此残旧不堪?
“放着钢琴不教,跑去代什么课?区区一个雇员,连退休金都没得拿,你是读书赞到头壳坏了,还是吃错药了?”她那事业有成的老爸说。
也许吧!放着漂亮的大宅院不住,跑回来住这清理了一个月还弄不干净的旧房子,除了头壳坏了,还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自己选择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学校说远不远,下个坡、走过邮局、分局就到了,所以她都徒步过去——这里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学校和家的距离。
“老师!”走过邮局,一群小朋友漾着童稚的笑容跑过来。
米蕊绽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停下来等着小朋友的恭维。
“老师,那边有好多羊。”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小手一致指着。
米蕊绽朝前张望,看见分局门口有一群黑羊,而那些羊抢了她的风采,更奇的是,刚刚问路的男人正在门口点数羊只……他来找羊的吗?还是偷羊?看男人昂首挺胸的样子,不像宵小之辈,但也不像酪农……米蕊绽的疑问很快就获得解答。
“骆警官……”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出来唤他。
看到没有,他是骆警官,不是酪农。
分局两旁有绿意盎然的草地,酢酱草、蒲公英开得缤纷、粲然,让米蕊绽的心情愉悦起来,仿佛时光倒流十五年,回到有野花陪衬的欢乐童年。
“鸭子草、咸酸草……”小朋友争相叫着。
小时候总唤酢酱草为咸酸草,因为酢酱草长茎酸咸、余味绕梁。而鸭子爱吃蒲公英,他们就称蒲公英为鸭子草……可是,孩子们唤的是俗名,而不是正确学名,她该摘些花草上课堂去讲解才对。
男人精锐的眼神定格在羊群上,晨曦映在线条分明的脸庞上,仿如像削刻般,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光泽,像钢铸铁炼一般……哎呀!简单一句,就是一副不好商量的样子啦!
米蕊绽很清楚公然在警所前摘采花草,就像佛祖头上打苍蝇一样,无法无天,但也是托执法单位的福,才保留了这片植物天堂,不是吗?
试试看吧!不试怎能轻易打退堂鼓呢!
“对不起,警察先生,我可以在花园里采些小草吗?”米蕊绽大胆过去问。“我是老师,准备做教学用……”
男子抬眼看她,像认出她似的,脸上的线条缓和许多,看起来挺和气的。
“可以,但你动作快点,这样不好看。”他的眼梭巡了一下说。
“谢谢。”如愿所偿,米蕊绽愉快跨过七里香围篱到花园里去。
带着露珠的小草拂过脚踝,感觉有些冰凉。她一眼看中一簇争奇斗艳的酢酱草,于是蹲下来开始摘采着。
“你要采什么,我帮你?”男子进来问。
“就采集些小花、小草,种类愈多愈好。”米蕊绽感激地说。“采愈多,小朋友可以认识得更多。”
男子蹲下来采着,腰间的行动电话拨散了蒲公英羽毛般的花絮,漫天飞舞,有的随风远扬,有的飘落在他健硕的背上、光泽的发上……“这样可以吗?”他把连根拔起的小草给她看。
“可以。谢谢你,骆警官。”米蕊绽感动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姓骆?”他警觉地望向她。
敏感、紧张应该是他的职业特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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