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迂回的路(29)

2025-03-02 评论


这是好消息,千岁为她庆幸。

“业主收楼改建,我们要结业了。”

千岁张大嘴。

“像晴天霹雳可是,我哭足一夜,后来想,也好,自由了。以后可以到处去,再也不用呆呆看店。”

一个打击接著另一个,千岁几乎站不起来。

他踉跄地离开冰室。

回家倒下,一句话不说。

母亲开著电视机,荧幕闪动,记者说:“圳广公路深夜车祸,两辆货柜车把一辆房车夹成废铁,三死二伤,怀疑有人醉酒驾驶……。”

千岁长长叹一口气。

母亲说:“今日不如休息。”

千岁点点头。

“陪我到郊区走走。”

千岁驾车陪母亲到海角看风景吃海鲜。

他建议到外国旅行观光,先到日本,再去澳洲。

千岁妈被他逗得咧开嘴笑。

傍晚他们经市区回家,千岁停车替母亲购物,选一件外套及一只手袋,母亲问起价钱,他只报十分之一,她还嫌贵。

到家太阳已经落山,千岁带回六罐冰冻啤酒,喝得抬不起头来。

若非放不下老妈,喝死算数。

他大字般躺床上昏睡过去,渐入梦境,他看到一个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中年人,脸带愁容看著他,咦,这是谁,是未来的王千岁吗?

中年王千岁走近,“儿子”。

啊原来是父亲。千岁很少梦到他,骤然相会,他手足无措。

“爸”,千岁伸出手去,父亲已杳杳消失。

他不知道母亲这时正坐在床边静静凝视他。

有人按铃,是三叔来访。

他喝一口茶,轻轻问:“千岁仍然浮躁不安?”

千岁妈点点头。

“我去打听过,那位孔小姐,是美国华侨,任职英语教师,最近打算出远门,我不看好这段感情。”

千岁妈松一口气,“嘘,别让千岁听见你管他的事。”

三叔苦笑,“我们小时候自生自灭,真心渴望有长辈做指路明灯,可是你看这一代孩子,痛恨大人管教。”

“时代不一样了。”

“你不必理他,他闷讷一会就过去了。”

“孔小姐不适合千岁,人家像凤凰一般,王家清寒,无福消受。”

三叔又说了一会话告辞。

千岁睁著眼睛什么都听见。

高高天花板伤有一盏挂灯,轻轻摇晃,有催眠作用。他盯久了,双目疲惫,又闭上眼睛。

电话铃响,母亲去听,“孔小姐,哦他在休息,晚上开工呢。”

照说,他应该跳著飞扑出去抢过话筒,但是这次他动也不动。

母亲低声说:“好,我同他讲,别客气。”

物资又恢复静寂。

千岁转一个身,希望一辈子也不再醒来。

稍后,他还是起来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不觉好笑:“一脸胡子茬,旧线衫旧短裤,脚上一双塑胶人字拖鞋,活托一个粗胚,就差没随地吐痰,乱抛果皮。

他伸出双手,幸亏指甲未至镶著黑边。

喂王千岁,将来找女伴,还是往蓝领堆里寻,彼此了解同情,没有误会,谁也不高攀谁。

千岁沐浴更衣上街。

他把车子驶上老路,听到收音机这样广播:“本季度一个台风凤凰逼近,至三百海哩附近,天文台已悬挂强风讯号。”

他看到海上卷起白头浪,清劲强风扑面,使他压抑稍减。

他并不打算到甘肃去探访孔自然。

甘肃省面积四百五十万平方公里,人口两千四百七十万,首府叫兰州,位于中国中北部,接近内蒙及宁夏,贫瘠、遥远、是古丝路必经之地……这些资料自书本得来。

孔自然是个有志向得好女子,性格像一只隼,喜高飞远走。

此刻,她又要去寻找理想。

除非她倦怠,自愿静下来,否则,无人可以捉摸她的意愿。

千岁叹息。

不知不觉,车子驶近红灯区。

雷雨风劲,雨丝打脸上,像细细鞭子,有点疼痛,可是莺莺燕燕,忙著迎客,漠视风雨。

有几个穿著透明赛璐珞雨衣,里头自由内衣,映映掩掩,十分有趣,司机们纷纷笑著下车。

千岁看到华美招牌,他伸手去招那个女郎。

女子一步步走近,她穿件粉红色夹克,朝著千岁笑,“叫我?”

千岁在雨中看到她面孔,惊喜地说:“你痊愈了。”

那女子把眉毛一扬,像是不知道千岁说些什么,但是她懂得随机应变,“是呀,是没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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