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迂回的路(3)

2025-03-02 评论


十三四岁已开得一手好车。

成年后他在三叔介绍下去做私人司机,半夜去接太太,年轻寂寞的她喝醉酒,一直哭泣,他转过头,她伸出双臂搂住他,被管家看到,第二天便遭到解雇。

大伯于是说:“你去开货柜车吧,收入好,辛苦不妨。”

王千岁永远不会厌倦开车,黑暗的公路上,俗称猫眼的反光灯一闪一闪,许多已被撬起偷走,但仍然似不住朝他眨眼,劲风朝他面孔扑来,他觉得畅快,平日的屈辱仿佛得到申诉。

巨型货柜车在公路上是无敌霸王,社会身份卑微的王千岁一坐上驾驶位便自觉迅速升级。

那种快感难以形容。

痊愈后他在白昼驾驶车再往那条路驶去。

当日出事地点,一丝痕迹也不留,各类车子呼啸来回,再也猜不到,一个年轻司机几乎在此丧命。

他回家去。

大伯叫他去相见。

修车行叮叮当当,永远有人在敲打烧焊,化学品奇怪气味漫溢厂房,在学校实验室做一格冰都戴保护镜,在这个地方却肆意而为,反正从未发生过爆炸、火灾或泄漏毒气。

大伯放一张长凳在门口,叫千岁坐。

他笑笑说:“千岁你不赌不嫖不烟不酒,其实算是个好孩子,不是你爱女人,而是她们不放过你。”

千岁的堂兄金源笑着叫过来,“换给我吧,死也情愿。”

科学怪人

“忠告过你多少次不得在公路上停车。”

千岁不出声。

大伯说:“去年初实施廿四小时通开后,经领岗口岸过境人次劲升四成,使该区成为跨境直通公路车及十四座位的肥猪肉,我买了部车子,你去走这个线吧。”

金源放下手上工夫,走过来,查看千岁头顶。

“唷,脑袋真的开了花,缝得像科学怪人。”

新出短发绕过疤痕杂乱生长,三分趣怪,七分可怖。

“说,那两个女子是否像蜘蛛精?”

他推兄弟肩膀。

这时,一辆红色小跑车驶近停下,簇新跑车左门撞凹,分明是抢先出大路,与人相碰。

车门打开,一个妙龄女子下车,大伯连忙上去招呼。

金源轻轻说:“邓树桑的幼女,他们家车坏了总到这里修整。”

那女子穿白衬衫与窄脚牛仔裤,配一双血红色极细跟高跟鞋,整个人打扮得似时装书中模特儿,千岁别转头去,不去看她。

但是他觉得她在看他,且一直与修车行主人兜搭,不愿离去。

千岁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本来光着上身,忍不住抓来一件破布衫套上。

他听到高跟鞋走近,连忙低下头,刚好看到那双妖异的漆皮红鞋儿。

她放下一张名片,“有空找我。”她说。

然后鞋子咯咯咯走开。

终于大伯过来问:“为什么不讲话?”

千岁圈起拇指与食指,松开,弹向那张名片,卡片飞出去落在一桶硫酸里,吱一声,冒出轻烟。

千岁站起来,“我回家去。”

“你有时间跟金源走走那条路。”

“明白。”

千岁除了驾车根本不想做别的事,他驾走一辆小房车,在公路上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回家去。

家破旧但不狭小,真是不幸中大幸地,救火车够不上小路,宽敞老屋不能拆卸重建,自露台看出去,还剩一小片蔚蓝海洋风景,整年都有孩子在天台上放老式纸风筝,简直像上一个世纪风情。

母亲正在拖地,看见他,怪高兴,这样说:“有人要借我们屋子拍电影呢。”

“你答允没有?”

“我拒绝了,那多吵闹。”

“做得好。”

“千岁,我在想,你也该结婚了,你爸剩下些许积蓄,正好替你成家。”

岁走到露台上,“人要有自知之明。”千岁微笑。

“没有女朋友?”

“一个也没有。千岁走到露台上。”

“我看蟠桃对你就有意思。”

“她们都是一个式样:开头温婉动人,有商有量,天天跑来叫伯母,走得近了,脸色渐变,事事要由她作主,等到结了婚,除出娘家,不认别人,那时,男人正式成为家奴。”

他母亲忍着笑,“你都看穿了。”

千岁说:“只得我妈是例外。”

他握住母亲的手。

“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鸡粥,来,喝一碗。”

“满肚子水。”

“路上吃得马虎,家里要吃好些。”

这时,有人敲门,一个少女探头进来,“千岁哥在家吗?”身段凹凸分明的她捧着雪白兰及水果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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