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亲手上还有一点点钱,那是寡母用来防身,断然不会轻易取出乱用,他为人子,应负起人子责任。
千岁刚好来得及到医院办理手续,他与专科医生商量过后立刻决定做手术,一次过付清费用。
以后,即使要他用一条右臂来换,在所不计。
母亲苏醒,仍然无力言语。
千岁握著她双手,肯定告诉母亲:“有我在,你好好休养。”
那天晚上,他照旧驾车过岭岗,出发之后,他知道货物已在车上,什么货色?千岁苦笑,总不会是一箱水果,或是两瓶洋酒。
千岁明知故问。
现在,他已置身非法行业。
千岁茫然。
检查站的执法人员大多数认识这批职业司机,知道王千岁是模范市民,特别方便,他顺利过关。
到站下车他掩上门去喝茶,回来,发觉车厢尾一只小型灭火筒转移了方向。
他心中有数,一声不响,接客上车。
煞掣上又有一只信封。
三天之后,母亲已会说话,对于中风一事,毫无记忆,才不过中年的她,忽然呈现老态、词不达意,记错名字、时间、地点
而医生却觉庆幸:“救治及时。”
但是千岁知道,母亲再也不会做到从前那般,也许,对她来说,日子只有容易过。
三叔接到消息赶到医院,万煎穿心,充满悔意地说:“我不过去了苔里岛三天……”
三婶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停地笑,不愿离开他半步,现在,他是她的人了,她需看牢他。
三叔见千岁妈已经清醒,泪盈于睫。
千岁走近说:“妈妈,三叔来了。”
千岁妈转过头来,“三叔她轻轻叫他。”
三叔握住她的手,有所决定,对千岁说:“你同迎好去喝杯咖啡。”
三婶说:“我不口渴。”
“去。”
三婶仍在笑,不过笑得略僵,千岁陪她出去。
三叔低声同千岁妈说:“他放出来了。”
千岁妈怔怔听著。
“真没想到二十年牢狱,晃眼而过,他自纽约回来,有人看到他在本市出现。”
千岁妈不说话。
“他跟朱飞那伙,不知又有什么主意,我十分担心,我猜想他会来找千岁。”
千岁妈只说:“啊。”
“我真怕千岁会见到他。”
千岁妈凝视三叔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有点高兴,她问:“你母亲好吗?她没同你一起来?”
三叔呆住,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千岁妈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当然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是壮汉,看到这种情况,不禁伤心落泪。
千岁回来,同三叔说:“医生说她过些时日会好转。”
三叔悲愤,“她从来没过过好日子。”
三婶忽然笑著问:“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又雇著私人看护,费用惊人呢。”
三叔抬起头来。千岁缓缓说:“我们还有点积蓄。”
三婶笑咪咪,“我们走吧,这里有医生看护。”不由三叔分辩,她拉起他就走。
千岁感慨,就在这时,他听见母亲说:“哎呀,那是三叔呀。”
千岁十分高兴,“妈,你想起来了。”
“三叔说些什么?”
“他问候你。”
“有个人回来了,那是谁?”
这时看护进来,“王太太我推你出去晒太阳。”
一连三晚,千岁都看见同一个年轻女子上他的车。
她长得标致,但是眼神沧桑,嘴角微微下垂,有股特别韵味,习惯双臂绕胸,挡著手袋,明显见过世面,大抵不轻易信人。
衣著普通但自在的她独自坐在最后一排,见千岁注意她,并不介意,只是牵牵嘴角。
她进进出出,总是选王千岁车子来坐,是为著什么?
第四夜,车子遇到特别检查,所有乘客需下车搜身,警察牵著狼犬过来逐辆车嗅查,分明是寻找毒品。
千岁胸口揪紧,呼吸迟滞,表面尽量镇静,他站到暗角去静观其变。
车厢里肯定有货物,今日,可在那年轻女子身上?
女警正仔细盘问那女客。
只见她低声讲了几句话,女警伸手招千岁。千岁走近。
女警说:“车子经检查无事,你们可以上车了。”
那女客忽然探手进千岁臂弯,千岁一愕,但他随机应变,这次,年轻女子坐近车头。
女警笑说:“你看你太太对你多好,每天跟车,怕那些野花野草勾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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