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千岁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是发作时候。
他坐上驾驶座位,警察示意他驶过。
回到市区,那女子神色自若地下车。
“喂,”千岁喊住她:“太太,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她笑了,“我叫苏智。
“苏小姐,我俩从不认识,怎么忽然做了夫妻。”
苏智诧异,“你可要看结婚证书?”
千岁诧异到极点,“你说什么?”
她自手袋里取出一双透明胶封,递近千岁,千岁看得呆了,那是华北政府发出盖印结婚证书,一具他王千岁姓名年岁地址,且有结婚合照。
千岁抬起头,他在做梦?
苏智轻轻说:“去吃碗云吞面。”
千岁下车,她又伸手臂挽著他。
千岁问:“你是王叔手下吧。”
他俩在大牌档坐下。她笑笑,“你说呢。”
“那张伪造结婚证书从何而来,照片肯定是电脑合并。”
苏智不出声,滋味地吃起宵夜,她还添叫一碗豆腐脑。
“你是什么人?”
“苏智,二十三岁,湖北人。自幼随舅舅迁居广州,中学程度,会说英语。”
“王叔派你跟车,是因为不信任我?”
苏智微笑,“假设有司机连人带货失踪,如何向对方交代?”
千岁叹口气,“我以为我值得信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打算天天坐我的车来往岭岗。
“这是我工作。”
“又何须认作我妻子?”
“你看刚才那女警觉得我俩多温馨,立刻放行。
“你同她说什么?”
“我同她说,丈夫一次按摩,染到疾病,几乎离婚,现在,我寸步不离。千岁啼笑皆非。
这番陈情剖白达到声东击西效果,女警即时大表同情。“如果有幼儿同行,更加方便。”
“你这样聪明伶俐,为什么不做正行?”
苏智笑了,她学著他口吻反问:“你这样勤工好学,为什么不做正行?”眼神沧桑毕露。
千岁无奈,“今日,货物藏在何处?”
“坦白说,我不知道。”
“车子面积有限,我可以找得到。”
“你开车,我跟车,何必多管闲事,有本事,做够期限脱身。”
“走得甩吗?”
“木兰街有的是司机,一日来往岭岗一千转,何必缠住你不放。千岁不出声。
苏智改变话题:“赚到钱,你打算做什么?”
千岁答:“让母亲生活舒适点,你呢?”
“我打算开一家玩具店。“那很好。”
苏智嫣然一笑,“走吧,丈夫。”
第二天晚上,司机们聚集在站头议论纷纷,半怠工,口沫横飞,摩拳擦掌,他们本来话就比正常人多,何况真的发生大事。
“要削我们三成班次!”
“七月生效,追讨我们老命,非赶尽杀绝不可。”
“官商勾结,杀尽良民。”千岁静静聆听。
“说是我们非法以岭岗口岸作终点,严重影响口岸服务秩序,上落客站附近的环境及货运,形容司机‘失控’。”
“班次一减,候车时间相对增加,票价铁定上升,对往返两地市民不便,势必转乘另一种交通工具。”
“凡扰民政策,必飞快实施。”
“交通部只批出五百个配额,一个配额代表一转车,即一来一回,但业界却超班一倍,至一千转,令九铁少收三亿,愈来愈不像样,决定规范。”
众司机喃喃咒骂。
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唱歌泄愤:“一叶轻舟去,人隔万重山哎哟——”
千岁觉得无奈。
乘客坐满,司机们只得回到座位,驶走车子。这一行应运而生,等到运道一去,势必沉寂。
苏智最后一个上车。
收工后,他俩去吃宵夜,苏智吃一般粗糙平凡的食物,照样津津有味,吃相可爱。
只有试过肚饿,或是吃完这一顿,不知下一餐从何而来的人,才会那样惜福。
苏智抬起头来,“看什么?”
千岁别转头去。
像我们这种人,只有自己对自己好,否则,还有谁理我们,谁会送一块糖,赠一件衣裳,若无打算,饿死天桥底。
“你怎样入行?”
“我走粤港单帮,来回带香烟化妆品奶粉,后来,又随人到巴黎带名牌手袋,被他们看中。”
“也是按转数赚取酬劳?”
“蝇头小利。”
“一滴露水,对蜻蜓或飞蛾来说,也足够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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