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韩亦诗很少想起那个阴暗欲雪的异国午后。她回来之后,重新投入习惯的生活中。
每天去乐团练习、教琴、自己练习、偶尔跟死党出去喝个茶。不过,几个死党里面,沈郁秀已经结婚,邵静心也搬到英国长住了。韩亦诗安静地穿梭在台北街头时,常常会怀念以前三个女孩住在一起的时光。
她们互相鼓励,彼此关心,不管是生活、是目标、还是爱情,从来不曾欺骗对方,也不愿占谁的便宜。
为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几个人,可以如此亲密又融洽地相处多年,而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姊妹,却弄到现在这个样子呢?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太糟糕,韩亦柔早把之前的激烈争执给抛在脑后,偶尔还是会来找韩亦诗,或是打电话紧急征召姊姊救命。韩母也还是会向大女儿求救,任性地要韩亦诗抛下一切,过去帮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忙。
只是,韩亦诗知道,她已经变了。
她不再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不再以为母亲或妹妹如果没有她,会多糟糕,会真的什么都做不来。
那是一种深深的挫折感,说不上来的,无法排遣的万念俱灰。
她几乎无法面对自己,更遑论面对其它人了。
「姊,妳怎么了?」韩亦柔察觉了她的异常,在电话里大嚷着,「我们快要正式演出了,妳为什么不来帮忙?」
「抱歉,我有事。」韩亦诗淡淡却坚定地说。
「那就推掉啊!」韩亦柔蛮横任性依旧。「不管啦,我们伴奏今天不在,妳晚上一定要来,我都答应团员了,这次练习很重要!」
他们的伴奏不在,为什么她必须要去收拾这个残局呢?
「我真的有事情,对不起。下次吧,好不好?」韩亦诗轻描淡写的说。
然后,她不管妹妹开始要撒娇耍赖的声调,默默的把电话挂了。
如果挂了之后,她可以完全把这件事情丢到脑后,那就是功德圆满,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当夜深了之后,她躺在床上瞪天花板发呆时,忍不住会有罪恶感慢慢蔓延。她努力要忘记妹妹话中的恳求之意,努打让自己麻木,不要再多想。
刺耳的电话铃声却毫不客气地划破寂静,让她吓得弹坐起来。
惊魂甫定后,韩亦诗接起电话,还没听见对方说话,便已经猜到是谁了。
「亦诗,妳睡了吗?」果然是楚正玺熟悉的低沉嗓音。「现在那边很晚了吧?」
隔着半个地球,楚正玺在的地方,正是中午休息时间,由助理Max开车,他趁空打电话给韩亦诗。
「嗯,我已经睡了。」她直接回答。
楚正玺一愣。
她的态度真的不对,非常不对。
「妳最近怎么了?」他忍不住皱眉,「常常找不到妳,留言也都没回,妳很忙吗?」
「对,我很忙。」像个木偶一样,韩亦诗平板地回答。
楚正玺浓眉皱得更紧。
车窗外,异国的街道旁,行道树枝叶开始发芽,水仙绽放,一片欣欣向荣的春光,但他在电话中得到的,却是有如寒冬一般的响应。
「亦诗,妳是不是跟亦柔吵架了?在生她的气吗?」他捺着性子问:「我上次问妳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来美国玩?」
「没有吵架。我不能去美国。」又是这样机械式的回答。
「亦诗!」楚正玺忍不住有些火气,「妳为什么要这样说话?亦柔也说妳最近阴阳怪气的,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想睡了。」
就这样吧,把一切能够伤害她的人,都放在一个生疏的距离之外,这样她不会贪心,也不会欺骗,更下会觉得自己很讨厌、很脏。
一切都是她的错,就像柔柔怒骂过的,想要讨好所有人,她以为自己是谁?
她很累,已经没有力气多想或多说。
韩亦诗躲进厚重的壳中,就像小时候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练习一样。父母的离异,美丽抢眼的妹妹,想要又不能要的楚正玺,甚至是千疮百孔的自己……统统都被排拒在外,只有音符、乐句、一首又一首的曲子陪伴她,她很安全。
虽然会寂寞,虽然很孤独,不过……
她承受得住,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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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亦诗果然承受得住,不过,慢慢的,其它人都受不了。
韩母夺命连环叩,一天留上五六通言,都是哭诉韩亦诗不见人影,是不是要抛弃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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