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检察官?」姜靖翔问。
「嗯。他要我到他办公室一趟。」
「我先离开,晚一点再把今天的卷宗给妳。」语毕,姜靖翔起身往门口走,没几步就被叫住。「还有事?」
「那个,你的话还没——」
他淡笑。「以后多的是机会说。」
留下待续的哑谜离开,留施逸伦兀自咀嚼。
至于去主任检察官室报到——
那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逸伦!」
身后突来的叫唤,唤住正准备回地检署的施逸伦。
谁在叫她?停下脚步回头——「赵法官。」
赵胜文拉大步伐追上她,瞧清她看见他时秀眉纠结、表情微敛,不像过去看见他时的兴奋。
态度冷暖落差之大,他不是傻瓜,多少明白个中原因。
「妳已经知道六年前发生的事情。」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嗯。」
他苦笑。「他一定把我说得很难听。」
「你是来找我解释的吗?」
「我不知道。」遇见姜靖翔,想起当年的事,让他心情低落到今天,刚在走廊上见到她,突然一时冲动叫住她。
至于叫住她之后——素来精明的脑袋却呈现一片空白。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地检署了。」
「关于六年前姜家人的案子,妳可以听我说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
「对于这件案子,我很后悔。」这句话,打断施逸伦出口的拒绝,也成功地停住她欲离的脚步。
「后悔?」
「非常后悔。」他强调。「事到如今,就算这件事过后,我要求自己不准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能再无视受害者的声音,身为执法者,最重要的是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也不断告诉自己,我手头上承办的每一件案子都关乎两造当事人的未来,不管是大是小都应该秉公处理——但姜家人的事,依然深深刻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赵胜文所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黏胶一般,将施逸伦的双脚牢牢黏在地板上,一步也跨不出去。
他所说的,就像她在遇见姜靖翔之前所做的——任性妄为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完全不把检察官的责任放在心上……
愈听,施逸伦愈觉得心惊,也心虚。
过去的她,和六年前失职的赵胜文有什么两样?
她不曾回想、不曾思考过去敷衍行事的工作态度,让多少人经历了与姜家类似的悲剧?
直到此刻听见赵胜文的话,施逸伦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行为有多幼稚、荒谬,又有多可笑、可恨。
一瞬间,她对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厌恶。
「我真的做错了……」天!她以前怎么会那么幼稚!顶着检察官的光环,只考虑自己的事,完全忘了检察官拥有的是足以改变别人人生的权力。
「妳说什么?」
「我跟你都做错了……」她怎么会那么蠢、那么笨、那么自私又可恶!
「逸伦?」
对于赵胜文的呼唤恍若无闻,自省的思潮像漩涡般,将她卷入回忆——
自己过去浑水摸鱼的态度造成多少像姜家这样,落入求偿无门、求助无人的窘境?又让多少受害者得不到应得的正义?
沉浸在自责的深海中,施逸伦没有听见身旁赵胜文的呼唤,径自走出法院。
她真的做错太多太多了——咚!低垂在胸前的脑袋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
因此顿了步,天外突来一双手捧住她两颊托起,原先盯着地面的视线看进了一张斯文的男性。
她心仪的男人此刻正扬着暖暖笑意俯看她,语带笑气地调侃:
「走路不看路,当心撞到墙。」
温热的手掌、清朗的嗓音,熟悉得让她想哭,也真的——
「怎么哭了?」姜靖翔瞪视怀中毫无预警掉泪的人儿,一时摸不着头绪。「刚才在法庭上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事……」
「没事妳会哭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过去被她忽视、轻率承办的当事人需要多久时间才能释怀?又其中是否有人对她像他对赵胜文一样?「我知道……就算今后我认真办案……也、也弥补、弥补不了过去的错误,可是……可是……我以后会努力、会认真看待每件案子,做我应该做的事……」
姜靖翔将她重新搂进怀中,爱怜地吻上她额头。
「妳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不是吗?」
「不够……对过去那些……不够……」
她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姜靖翔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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