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走得太快,她额头,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全身都发热了。她举起手想抹一把汗,一条浅米色,在一角绣咖啡色W字母的手帕伸到她面前,她心灵巨震,望着那修长却不细致的手,全身的力量都从地下遁去。
他——怎么跟了上来?
她控制不了全身的轻颤,她压抑不住眼眸中的泪水,她无法使自己的脸庞更有血色。伸在她面前的手稳定如山岳,倔强得像一块钢,若她不接受这手帕,那手一定永远不缩回去。
她咬着唇,任泪水一滴滴落在牛仔的唐装衣襟上,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只不过是条手帕,只不过是条手帕——她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她接受的只不过是条手帕——
她的手刚触及那手帕的边,拿着手帕的大手一下子合拢来,把她冰冷颤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中,是她的颤抖传染了他?他的稳定哪儿去了?
所有的混乱、震动、挣扎、压抑、掩饰在这一刻中都消失,当他的手握住她时,坦诚回到他们心中,他们都在这一刹那了解对方,原是早已发生的事,为什么任它错误到如今?这错误——该不是一辈子的遗憾吧?
她没有挣扎,没有退缩,因为她整个人已被掏空了一般,连灵魂也不知去向。
然后他放开她的手,轻轻用手帕为她抹干眼泪——这骄傲女孩子的眼泪,他深深了解它们的价值。他托起她精致的脸儿。
“我能不能到你家去喝一杯茶?”他沉声问。
她凝望着那对阴冷却真诚的眼睛,能吗?上帝。
☆☆☆
李颖的新长篇《陌上归人(15)》开始在报上连载了,刚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反应,李颖也不急于知道,因为对这一个故事,她充满了信心,她肯定地知道——必然会受欢迎的。她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十天,十天之中她不接电话,不接见客人、朋友,不应酬,不娱乐,甚至暂时放弃了早晨在梯田散步的习惯,她一口气写了八万字。
对她来说,十天写八万字实在不算快,她曾经一天写两万字。但是她对这成绩很满意,因为写这本小说,她投下比平日更多的精神和感情,稍有不满意立刻就整段废弃,重新写,务求得到最好的效果——她做到了,她很开心,也很莫名其妙地不安,这篇小说不只普通的读者会看,有一个人也在看,是不是?
然后,她打开书房门,长长透一口气地走出来,她打算好好睡两天,再好好玩两天,然后再自我禁足地把这故事写完。她喜欢这种工作方式,一口气写完一本书,无论对书中文字、气氛、故事都更有一气呵成之妙,而工作完成的玩乐也会特别痛快,特别无牵挂。
走出书房的第一件事是查看母亲为她作的电话记录,她好趁着休闲的时间—一回电话。翠玲打过电话来,电影公司、导演也打过电话来,还有报社,出版社,还有几乎每天一次电话的潘少良,这个医生,得到翠玲的暗示后他还不知难而退?
整个电话记录簿翻完了,她不禁皱起眉头,该来或不该来电话的人都有了,惟独缺少一个人,思烈,自上次清晨,他跟着她从梯田上来喝了一杯茶之后,难道就忘记了她?
“颖颖,出来了?”母亲听见书房门声,从厨房迎了出来。“饿不饿?我替你炖了一盅高丽参鸡!”
“晚上吃,妈!”李颖抓抓头发。“‘坐关’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洗头!”
“‘坐关’!”母亲笑了。“你总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词,写武侠小说?练绝世武功吗?”
“谁说不是?”李颖大步走向浴室。“妈,翠玲打电话来说些什么?”
“没事,她找你聊天,”母亲跟在后面。“倒是那个潘少良,有恒心又有耐心,是个不错的男孩子!”
“你喜欢潘少良?”李颖开玩笑。“妈,你再生个女儿吧!可以让他做我妹夫!”
“哎呀,你说什么?”母亲笑弯了腰。“再生个妹妹事小,等妹妹长到二十岁,潘少良岂不五十多岁了?”
“有什么关系?这年头流行老夫少妻!”李颖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冲着头发。“出版社有什么事?”
“上一本长篇小说的封面印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母亲问。
“送来了吗?”李颖不怎么在意。“你觉得可以就行了,人家是看我李颖写的小说,可不是看封面的!”
“这么大的口气!”母亲笑着摇摇头。“等会儿是不是你自己下山送稿子去出版社?”
“不,不想去台北,叫阿珠替我送!”李颖洗好头,用大毛巾包住。“妈,你有没有漏记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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