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同,我有个不情之请。”他跟我说文言文。这小于不但装扮改变,连讲话都十分奇特。
我教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眼光似乎在说:“秉同,你现在已十分粗俗。”
他成为道士不是我的错,恐怕是社会的责任。这是供需平衡的社会,有需求才有供应,否则采自然淘汰制。
“我方才跟安兰说过了!这块地很好,我要帮助她选个日子安葬。”
我不能明白他老先生是什么意思,才跟我说过屋里闹鬼不宜居住,现在又说后院适合安葬我妻。不过他的身份是道士,不是上帝,阴阳两宅,能有一宅合乎标准,已是我家的福气,不得再苛求。
我拒绝他的建议,他倒没多坚持,临上车时,只说:“如果要找我,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地址。”
我会去找他才怪。
回到屋子我听见怪笑声,就以为是拿破仑,后来才发现是碧随,她穿着一身艳丽的大圆裙坐在楼梯上。
“你怎么老交这些怪里怪气的朋友?”她质问。
我要上楼,她却把整个身子躺下去,不让我过去.我的朋友也许有很奇怪的,但跟她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照某些心理学家的书籍分析,她的种种行为是可以解释的,而这种青春过度扩张的心理障碍,只要过了这段时期就没事。
倒霉的是我偏要姚在这个时候搬来跟她作邻居,当然,苍蝇不抱没缝的蛋,她这般古灵精怪,早看准了我这个糟老头的可欺。
碧随站着是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玉体横陈在那儿也自有风流之处。
“嚷!我们玩得好好的,别走啊!”她看我急急转身,非常失望地坐起来。
她不知道,孔圣人只有一个,而且早在两千年便已驾鹤西归成为古人,现今留下的,多是经不起考验的凡人。
我这些日子也给她作弄得够了,难得哪天当场发作,到那时候,恐怕谁也难以挽救双方的名誉。
她回去时非常地生气。
我不介意她生气,她没长性,一下子就会忘掉,正如我预测不需要多久,她找到别的乐子立刻就会忘掉我这老头,把一肚子作弄我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
我从车行叫了车到城里去赴文莉的约会。
“签证已经下来了。”吃到一半,她才幽怨地说:“我预备买到机票就走。”
我恭喜她、问什么礼仪最合乎她的需要?
“我就知道——”她眼圈一红,如果我预先知道我会跟这么矫揉造作的女人上床,我会自愿流放到西伯利亚去作苦工。
“我们还是朋友吧!”她见我半天没动静,眉毛扬了扬,鼻子耸了耸,原先已经差不多快流出来的泪又逼了回去。
“当然。”我以茶代酒,敬她一路顺风。
她的眼圈又红了,但只用力一击掌,叫来了女侍,喊厨房送烫过的清酒来。
我不得已陪她喝了一杯,正在打算怎样才能脱身,不料她斜睨着眼,冷冷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簇席,我不留你了,你走吧!”
我的面子、人情全作过了,留得再久对一个寂寞的女子也是无济干事。
走出日本料理,黑暗中有一辆艳红的敞蓬跑车一下子掣亮了车灯,刺得我直眨眼睛。
坐在上头,穿得像荡妇卡门似的是碧随,天气已经转冷,连我都套上了毛衣,她还照旧穿她的露背装,是省布还是怎么的?那么低的胸口招摇过市给谁看?
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地预备大麻袋替她遮羞,只好忍耐。
我上了车,博得美人一笑。
但也没高兴多久。车子一阵风似地开去地下舞厅,她应当去担任法官,早上10点钟没履行的,现在一点也不能少地赔给她。
这个地下舞厅的格调比先前她带我去过的的要讲究,但那身香艳的露背装在此也不会显得唐突,这应归功于灯光,这么美丽的灯光下,衬托着随强烈音乐节奏晃动的人群像一个个不真实的影子。
碧随也只像一个影子。
当她跳舞时,我正眼看她,才发现她又美又活泼,但却又是那样的充满虚空,也许,她本是一个幻梦,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当乐队从疯狂的节拍中停顿下来,另一组人在黑暗的台子刚好补上了空白,低低地奏起了“苍白的昨日”。
有些事情好像是不会变的,20年前我带着安兰去跳舞时乐队用这首曲于作快慢舞的间隔,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碧随满是汗水的身子偎上我的胸膛,我不能推开她,因为她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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