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伴蔷薇(30)

2025-03-04 评论


安老医生看起来十分疲倦,十年前他还精神奕奕,跟现在完全不能比。

“爸,嘉露怎么样?”

“手术完成了,剩下的得靠她自己。”安医生扯掉了口罩。脱去手术服。

“她还没脱离危险期?”海伦这样问时,我简直不敢往她那边望。一瞬之间,我只觉得信心尽失。我以前觉得人生全然透明是一种清澈,现在才明白,我只是不停地擦拭从前的污点,而那污点已把生活的一切浸蚀了。

安老医生走了,海伦也急急拿起皮包:“越红,我不能陪你了,十一点公司要开会,没办法请假。”

她去了。

全世界的人都弃我而去。

我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

护士准我进观察室看嘉露,这还是安医生的面子。

她奄奄一息地躺着,像只刚从水沟里捞起的小猫。我别过脸去,狠狠喘了口气才看她。

她的双眼紧闭,嘴唇泛白,脸上全没有了血色,像刚刚遇到了吸血鬼。

多亏安医生出面,否则在血荒之际,我还真找不到血浆给她。

说她不聪明,她却能捅了漏子后还知道找个高人来善后。

找安医生当然比找我强。

“嘉露!”我轻声唤她。

“嘘!”护士在旁边阻止我,“别吵她。她睡着了,她需要休息。”

我痛心之极,真的孤独无援,只好回外头去等。

秘书终于找到孙国经了,但他没空接听,换我妈来。我一听见她的声音,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们不像母女,在这瞬间,我们像仇人。

“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话啊!”她急急地叫,声音之大,就象在隔壁。

她开心什么?她什么时候也没开心过。

“去叫孙国玺来。”我冷冷地说,“是他的事。”

“反了!你竟敢命令我!”她气得叫。

“你不去叫他,你会后悔。”

孙国玺来了,我告诉他嘉露在医院里时,他沉默了半晌,只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你。”气派恢宏,真不愧是个漂亮人物。

挂电话前,背景声音是我母亲,她尖声问:什么事?什么事?

孙国玺在夜晚九点半才到,他当然不会从容不迫,但也没有因此而发狂。

我母亲跟在他后面,惊惶失措。她的心智自五岁后一直没有成长过。

上天厚爱她,照顾她,她是圣经里“既不放也不收”的鸟儿。

“嘉露还在观察,她——没有醒。”

孙国玺点了点头,坐下来闭目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领悟到他原来是在祷告。

嘉露若能在此刻醒来,问他要三千万拍聂小情,他一定会给她,并且全力支持她与王祖贤别苗头。

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

我,当然不算。

不管母亲愿不愿意,我把她拖开了。

她抗拒着,但她抗拒不了,我的力气比她大得多。

“走开,别惹孙国玺。”

“我是她老婆,怎么叫惹他?”母亲气坏了,我还没这么忤逆过她。

“你是他老婆,可不是他女儿的妈。”我用十几个字扎破她。

“怎么不是?”

“你去看看嘉露的身分证。”

她不响了。她不是嘉露的妈,却是我的,过了一会儿,把气全出在我身上。

我也不怕她。

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嘉露死。

她五岁时就一直粘着我,可是我对她从来不在意。

在某些方面,我甚至不喜欢她。

此刻,我深深忏悔。如果——还能再来一次;如果,我还能做她姊姊,我会做得像个姊姊。

“你哭什么?”母亲气过了,紧紧傍我坐下。

我不再回答她“你猜。”

永远永远,我都不会这样回答任何人了。

我得到教训,人生岂是猜得透的?

嘉露没有醒来。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到了第四天早上,她的眼睛睁开了一次。

我发誓她看见了我,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乎还含着一丝笑意。

孙国玺进来时,她已经去了。

有如一片枯叶,静静飘落在秋风里。

孙国玺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没有哭,没有抱怨,没有一丝一毫该有的情绪。

可是我见到了他的白发。

对他这样潇游洒的男人,真是个残忍的打击。

她的女儿才十五岁,却先他而去。

我可怜他。

他没有了女儿,我没有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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