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过程中,每个知道他遭逢如此变故的人,都是用同情的眼光看他,然后说一句“好可怜喔”。
他恨极了那样的怜悯眼光。
他是严家唯一的儿子,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你在发抖。”
严降昊停了下来,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掌控的情绪涌现。“是吗?”
突然,她伸手将他环住。
一如母亲抱着孩子似的紧紧环住。
靠在她削瘦的肩上,他听见她的声音。
极轻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一定很寂寞。”她说。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宽容的温柔。
那是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孩子时才听见过的声音。
翻涌的思潮逐渐平复,他让她拥着,看见午后的斜阳穿过落地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在木质地板上。
光与影互相交错,差异如此明显,却又如此和谐。自从知道严降昊的过去后,澄雨躲避他的心情突然有些转变。
他的人格不一应该是来自童年创伤,许多的问题人物出身于问题家庭,她虽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但却多了一份谅解。
比起他来,自己幸福多了。
爷爷奶奶的身子硬朗,父母健在虽然澄风远在日本,但她还有一个手足,她不是一个人。
澄雨很努力的忘了那天的事,也努力的跟严降昊相处,她要自己把他当成普通的同事。
她不会爱他,但说服自己不要恨他。
把他当作另一个曾医师,他们会相处得很好。
“心情好象恢复了。”趁着下一号病人还没进来前,曾遇捷对她说:“前一阵子老是心不在焉,挺让人担心的。”
“对不起。”
“烦恼的事情解决了吗?”
“嗯,算是吧。”
曾遇捷凝视着她——感觉上,她好象成熟多了。
以前像只小麻雀,成天跟江家颐粘在一起嘻嘻哈哈,现在,眉宇之间却多了一份沉静。
“对了,你有没有打算去纽约?我看到好多人在申请。”
下个月,圣玛丽与纽约贝勒鞭医院要做一次医学交流,双方各派一组医生护士到对方的医院,为期一个月。
圣玛丽无庸置疑决定派美国长大的严降昊前往,至于一名护士则开放登记,最后再由院长决定。
人人都知道这次虽名为医学交流,但等于一次度假,因此年轻未婚的护士们挤破了头,申请书一张张往人事室送,光是审核与调纪录,就把人事部门忙得人仰马翻。
澄雨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微笑道早的君子之交已是她能做的最大极限,她不想跟严降昊再有私下的交集,何况还是一个月之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知道他会不会让她大着肚子回台湾。
曾遇捷一笑,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我看家颐、少繤、琼华她们倒是很积极。”
“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严医师年轻有为,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澄雨微一扬眉。“医院花大钱把他从美国聘来增加医疗团队的素质,现在又把他送往美国,多奇怪。”
“虽然说是医学交流,事实上是圣玛丽与贝勒鞭的角力战。”曾遇捷微微一笑。澄雨太年轻了,年轻得不懂得医界的污秽之处。“对方派过来的是心脏外科的第一把交椅,可算是政商名流的御用高手,这边过去的如果不够出色,面子上挂不住。”
“好无聊的行为。”
“大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澄雨长吁了一口气。“如果有时间,我宁愿去日本。”
她快半年没见到澄风了,不知道这唯一的手足好不好,病况是不是受到良好的控制……
每次想到澄风,她就觉得自己好无能。
她是姐姐,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护士,可是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澄雨,把这份病历送去严医师的诊疗室。”
“为什么?”
“管理室的人送错了。”曾遇捷指着病历上夹的黄单。“我们的二十三号应该在那边。”
澄雨接过一看,真的,上面的看诊医师打的是严降昊的名字。
即使上头再三交代,但这种乌龙总是久不久就会出现一次,虽然有点麻烦,但总比病人上了手术台才发现病历错误来得好。
澄雨推开椅子。“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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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得正好,有个东西要让你看一下。”严降昊不顾少繤古怪的眼光,自顾自地从大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开附设休息室的门,示意她进去。“少繤,不好意思,五分钟就好,你帮我打电话问一下脊髓摄影好了没,我要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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