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变坏,只是每次想到如果连我都让她伤心,那她这些年来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就因为这一点,让我从来都不敢放纵与任性,总想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不敢让妈妈失望,不敢得罪朋友,因为别人没有义务对我好,是不是?”
“义务?”他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连朋友都包括在你所谓的“别人”之中吗?朋友间怎会用到这个字眼?”
“不晓得,我总觉得别人没有义务对我好,除非我先对他们好,加倍的好。所以我从小就最怕吵架,每一次的吵架,总让我担心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绝裂结果。”
“想太多了啦,意同(16),人家对你好、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本身真的好,真的能够吸引他们,你只要自然接受就好。”
“就这么简单?”我想问他:你呢,你又有没有包括在“他们”之内?
“就这么简单。”他喝一口啤酒,改变了话题。“下学期我可能会比较忙。”
他参加的是一个颇富政治色彩的社团,详情我并非很清楚,却晓得他早巳跃跃欲试,甚至立下勇夺优良社团奖的豪愿,说他就不相信老干开不出新枝来。
“你接了社长职位嘛,在所难免。”我在想,这是不是他在为要与我减少联系,而预先铺路。
想不到他随即先发制人。“所以你更要常常来信,给我打气,告诉你,我可是会真的每天回家,就先翻信箱。”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最拒绝不了朋友的要求了。”
“哈,现在才醒悟,太晚了啦,更何况我们两个的名字早写下一定会认识的渊源。”
“名字?”我看不出他的名字和我的有什么相同之处,倒是晓得因为他父亲是军人出身,所以慕觉是“仰慕觉民”的意思,仰慕兼纪念那位曾留下一封赚人热泪的遗书给他妻子的革命烈士林觉民先生。
“是啊,觉民先生字意洞,夫人名叫意映,不是凑巧“你意正与我意同(16)”吗?”
“听你在瞎掰。”我的脸微烫,不过应该是西打中的酒精作祟吧。“说不定当初我妈问他能不能把我生下来,而他则问我妈愿不愿意继续跟他,结果他们双方都同意,可是叫“同意”又实在太滑稽,所以才反过来将我的名字取为“意同(16)”。”
听了我的推测,慕觉哈哈大笑,然后看了一下表说:“快十点半了,距离上车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我也该回去跟外公家的人道别一下了。”
“你不是搭明天的飞机?”我大吃一惊。
“人人都赶着要回家过年,我换不到票,干脆改搭夜班火车,一样的嘛。”
“怎么会一样,夜车累死人了,半夜醒来,看见外头一片黑暗,那种……那种……”那种前尘往事齐浮心头的撞击,不禁使我打了个冷颤。
“说你最多愁善感,你还不承认,一觉到台北,不就没事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嘿,谁让你道歉的,我自己也想要过来吃这顿饭啊,怎么才跟你说过的话,你一转眼就忘了,记住,有人对你好,大方接受就是了。”
我还无法作出任何反应,他已经拎着啤酒罐走到外头,吸一口冷冽的夜风,将啤酒一仰而尽,跨上他表哥的重型机车,然后把空罐塞给我。
“意同(16),我回去做个现代的“觉民先生”了。”新学期开始了,从大二开始就加修中文为辅系,并且担任校内女联社公关的我,日子应该算是充实而忙碌的,但让我觉得累的却不是课业,或是必须安排名人到校演讲以及电影欣赏等等的社团活动,而是对远在台北的慕觉的牵挂。
不过这学期因为搬进新宿舍,室友采自由组合制,倒意外与同室的三位同班同学亲密起来。
她们再加上大学这一年半来,好歹也交到的许多朋友,虽然填补了我对家乡与旧日朋友思念的空档,却取代不了我内心最底层的无助。
这里的同学总嘲谑着我出奇强烈的想家情绪,从日本回来读书的薇娆曾问过我回家一趟所必须花的时间,然后说:“喔,比我飞回日本还久,也难怪你会想家。”
她的类比和当日其他侨生同学对我的安慰,成了我入学时闻名于全系的笑话。
对家的感觉,其实就像自己和一般人不同的身世一样,一直都是矛盾的,只是很少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而已。
而我当然也很清楚,清楚自己这阵子心绪之所以愈发翻腾得厉害的主因。
每天、每天,我都盼望着信箱中有他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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