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每天、每天,我撕开信封的手越来越迟疑,就怕自己无法爱了不求回偿。
或许要到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母亲对父亲的心情,也更深一层领受她多年来的委屈,生下我的时候,她才多大?虚岁二十,老天,真是年轻,现在的我都已经比当时的她大,而她居然做了妈妈,还是难以见容于那个时代道德规范的未婚妈妈。
对一个人,要有多深的爱,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而她的情深,是否正好更加突显出父亲的冷血与自私?
我找不到答案,更怕找出的答案会正好符合我心中最深的恐惧。
就在乍暖还寒的三月,慕觉到台南来了。
“来带你去看一部旧电影。”
面对我的惊讶,他反倒显得从容自在,只说高中的同班同学现在是我们学校视听社的社长,他特别请他帮忙找来那片LD。
“哪有客人为主人安排活动的道理?”
“先看完那部片子再聊。”
放映室里只有我们两个观众,昼面一出来,我就轻嚷:“哎呀,这音乐好熟。”
“你寒假刚听过,记性不会这么糟吧?”
我想起来了,是游东海岸那一天,他说有首好听的歌,要我出去听的那一首,想不到竟然是这部电影的主题曲。
我们在幽暗的室内看着,谁都没有讲话,一直到那有名的一幕出现,我发现自己的眼眶开始微微发热,而慕觉则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
“与自己的星球相隔那么遥远,他尚且想尽办法要打电话回家,要回家去了,更何况是你,这样握紧你,则你想什么,感受什么,我都将完全知道。”
我难辨其味的泪水,终于在黑暗中无声的滑落。
隔天一早,我先感觉到有人在拚命的摇我,接着便听到:
“意同(17),已经六点十分了,再不起来,他会等得气炸。”摇我的人是向来早起的那位室友。
什么?他那么早就过来了。
匆匆梳洗,赶紧跑出去。
不料他却将脸一板说:“进去加外套。”
进去套上系服出来,他却还是不满意。
“这么薄的外套,有穿等于没穿,哪,换掉。”他反手就脱下了他的夹克。
“可是……”
“还可是、可是什么,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感冒了?还有,把这个吃完喝掉。”
“这是什么?”我接过小小的保温罐。
“蜂蜜渍梨,我的偏方,昨晚找了整条民族路,到了路尾才发现有纯正的蜂蜜,先把梨吃掉,再把蜂蜜喝干净,这样喉咙就不会痛了。”
“我可不可以拿进去宿舍里,我……”
慕觉坚决的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小把戏?不行,不许带进去里面吃,你得在这里吃,在我面前把它喝完,再进去漱口,免得蛀牙。”
我不晓得曾经听谁说过,这世上唯一会令人觉得窝心,会心甘情愿领受的霸道,只有情人所给予的霸道,然则,慕觉之于我的,可是属于恋人间的关爱?
我终究低头将他的药方给乖乖的吃完了。
这天是星期天,我陪他走到另一个校区,才晓得这里正在举行两校电机系的篮球友谊赛。
“明明双方都想求胜,还名之为友谊,真是滑稽。”
“名字不重要,”他突然状似揶揄的问我:“不然贵校几个校区的名字,岂不是会气坏文学院的你们?”
“成功、光复、胜利……我觉得很好啊,够耸、够坦白、够简洁有力,正好代表我们南部的草根性,你不觉得吗?”说完我自己先笑了起来,倒惹来他莫名其妙的眼光。
“看,自己先心虚了。”
“我才没有,只是想到前阵子主任说的一则笑话。寒假时,他们接待对岸过来参观的一批教授,听说他们每到一个校区,对名字都有意见:“光复?想光复大陆吗?””我卷着舌头学他们说话。
“那你们学校的教授怎么回答?”
“不是啦,”我换成台式国语说:“是纪念台湾光复的意思。“那这成功又是什么意思?想要反攻大陆成功吗?”不是啦,那也是一份纪念,纪念当年将台湾从荷兰人手中收复回来的郑成功。鲜吧?真是败给他们那些人了。”
“经你这番解说,这些名字的确有文化了许多。”
“本来就是。”我朝他扬眉。
“有进步。”
我晓得他指的是我对这里渐渐有了向心力,但他特地下来,就只为了确定这一点吗?
他下去打了一会儿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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