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已经麻痹了吗?为什么有一刹那,她竟然感到鼻酸呢?
夏生的弟弟荫生,其实是她上了小学之后母亲才生的儿子,父亲则是在那之后不久便因酒醉驾车而去世。荫生足足比夏生小了有好几岁,他年纪虽小,却有着早熟的体贴和懂事,是他让夏生的日子没有那么难熬。而夏生对弟弟的备受疼爱也没有仇视,她觉得都是一样的母亲生的,有什么好分彼此?有时夏生甚至会怀点恶意地想:她的母亲和父亲真可谓“歹竹出好笋”了,明明一个爱赌、一个爱喝酒,为什么他们姊弟俩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却还能丝毫不受半点影响地长大?简直是天大的讽刺!走在路上,蓝夏生一面看着街上长得郁郁青青的树木,一面漫想着。
荫生小学下课后,通常还要应母亲的虚荣心之故,到附近的才艺教室上一个小时的课,幸好荫生不但不排斥,还喜欢得很,他的个性容易和人打成一片,这点连夏生也做不到。蓝夏生不知不觉来到河边。这里有一座很大的水泥桥,横跨了相隔甚远的两岸,桥下的水流其实只是细细长长的一条小溪,岸旁则长满了生命力特强的芒草,交杂透耀着麦秆般的金黄和翡翠般的嫩绿,一丛丛的窜长得几乎要比人还高。午后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眼,那一向人迹稀少的桥下此时此刻竟也有人出现。
蓝夏生忽地煞住脚步。
一个少年!她的心忽地怦然跳动起来,像缺氧的人忽然得到新鲜的纯氧般。不会错的,那样的背影,那样的感觉,不会错的,是他……
置身于芒草丛中的少年,微微抬肩仰首,似在深呼吸般地闭起眼睛。
他在这里做什么呢?蓝夏生不知不觉地移动了自己的脚步,那是一种被牵引的感觉,是这般地不由自主啊!他在这做什么呢?也许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那少年回过了身子,与站离他五、六步之遥的蓝夏生对上了视线。
徐徐微风默默地吹起两人的衣摆,夏生细瘦的身子让风吹得似乎有点摇摇晃晃,她面前的少年更有随风而去的飘然姿态。夏生凝望着他的岁月中,常常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仿佛就是个能与天地中的一切融合而没有半点突兀的人,如此自然,也如此宁淡。“是你。”他的语调平稳得没有任何一丝惊讶。
蓝夏生欲言又止,她的心不再跳得急速了,他的一句话,比任何镇定剂来得更有用哪!“有事吗?”褚东云没再看她,回过身去。
蓝夏生怯怯地靠近他一、两步。“我……我可以在这里待一下于吗?”
“随你。”褚东云的声音不包含着任何情感。
“谢谢。”这样就够了,夏生满足地站在他的身后,站在芒草丛间,与他一并感受着午后的氛围。
这样就够了……
她再怎样也不该忘记还有荫生,等她记起来而匆匆忙忙跑到补习班门口时,荫生已经走了。蓝夏生的脸瞬时刷地雪白。
迟疑的脚步缓缓地拖行在闷热而无人的小巷内,听看左邻右舍的嘈杂声,蓝夏生几乎快要晕眩了。怎么办?她已可预见接下来的场面了。怎么办?当蓝夏生回到家门口伸手去开门时,发现门竟然锁了起来,她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妈……”她微弱地喊。别这样对我啊!她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么嘶叫着。里头除了哗啦啦的洗牌声别无其他。
“妈……开门,我是夏生。”蓝夏生拍着薄弱的红漆木板门,就不相信这样母亲还会听不见。“妈,你帮我开开门!”
“夏生,怎么啦?又被锁在外面?”身后突然有人在唤她。
蓝夏生回头一看,是隔壁的林伯母,她是洞悉母亲个性的,知道夏生的母亲时常这样对付自己的女儿,不免摇头叹气。“你妈这人,劝了多少次了总还是不懂,把你这样关在门外成什么样了?教孩子是这样教的吗?”
“林妈妈,没……没事,是我忘了带钥匙。”蓝夏生深怕母亲要是听见了,固然人前不好让她丢脸,待会儿林妈妈要是走了她也就跟着倒霉。
“是吗?”林伯母一脸狐疑。“你别骗我。”
“我没有啊,我去接荫生而已,所以没带钥匙。”
蓝夏生才一说完,眼前的木门便“咦呀”一声打开了露出蓝荫生的小个头。“姊姊。”“哎,你回来了就好,你看你姊姊还去补习斑接你呢!”林伯母见是蓝荫生,少不得唠叨几句。
“是我刚刚忘记,不小心把门锁上的。”荫生大概也听见林伯母对姊姊说的话,还不等人问便自己搪塞了过去。
“好罢,是这样就好,夏生快进去吧,晚了。”林伯母拍拍蓝夏生的肩膀,便转身回自个儿家里去了。蓝夏生向她轻声道了个谢,便随着弟弟走进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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