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我和淑凡对照着面,不知所措。
“范心宇!”班导见我像木头一样呆着没反应,又不耐烦地喊了第二声。
犹如青天霹雳。
唉!好死歹死都已难逃一死,反正我今天就认输认栽了,课溜不成,晚宴溜不成,被班导“刮”掉一层皮;还有,两个小时之后,要见到徐世辉,忍受他一个晚上!我今天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一想到徐世辉,我的头皮就发麻。
再看一眼班导那脸凶像,我真觉得我妈把我的生辰八字给生错了。否则,就是西洋的十三号星期五偏巧让我强烈地感应到——不幸。
就这么走着想着,我已经站在班导面前了。
她扶了扶眼镜,抬起头来看我,那一头乌溜溜的,比我还“标准”的学生头自然地往后溜,那个样子很像史努比里的薄荷糖贝蒂。
薄荷糖贝蒂?哈!
我忍着不敢笑,身体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是的,我也知道“憋”着笑是一件不太健康的事,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吗?我发誓,有朝一日脱离她的极权统治时,我非得仰天大笑三声不可。
隔了几秒钟,她才一脸冰霜地对我说:“你爸爸刚才来了电话,说家里有事,要你立刻回家。”
班导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头上已经升起一环希望的光圈了。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得小心的不让这环光圈亮得引起班导的注意。面对班导的第一守则就是不可以露出很大、很嚣张的笑容给她看,否则,她就会认为你是不专心,没有读书的心情。那么,什么才是读书该有的样子呢?
我偷瞄了一下教室里那一双双空茫的眼神,是那样没错了。
“喔!”我努力作出一副“哀矜勿喜”的样子,好让她相信——真是遗憾,我不能上这堂课了,我真是害怕,少上了这堂课,我联考的国文分数大概就连低标也到不了了。
喔!范心宇,你真是虚伪。
“那……”她把“那”字拖长了,充份表示出情非得已的样子。“你就回去吧!没事的话就读书,别浪费时间,知道吗?”
“喔!”我又喔了一声,才发现,面对她我真是无话可说的。你以为真的能把这种人当辅导老师谈吗?
读书读书,我在心里霸气地回答她:读到像你活到二十八岁还呆得留个“薄荷糖贝蒂”头吗?
我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淑凡正用一种“期待发生什么事情”的眼光询问我。(她坚持我冤枉她了,天地良心啊!)我便暗地里向她打了个“V”字形的手势。姑娘我可要“正大光明”地逃离去了。
回到位置上,我一手拎起了早八百年就整理好的背包,甩上肩就走,好不潇洒。这副嚣张劲儿,就连我自己也忍不住为之着迷。
走出教室,我一格一格地跳下楼梯,像飘浮的云,像飞翔的鸟,好不快活。我简直忘了,我为什么可以光明正大地飞出这个鸟笼了。
直到跳到最后一格,我这颗钝脑袋瓜才被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想起了……老爸不是才搭早班的飞机去拉斯维加斯的吗?而且,是我亲眼把他“送”上飞机的。又不是太空梭,不会这么快就到美国了吗?还是飞机又“习惯性”地出了什么楼子,折回来了?如果都不是,那么,这个“幽灵老爸”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我愈想愈不对劲,愈想心就愈毛,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
这实在非同小可,要是有人正在补习班大门口“守株待兔”的话。天啊!我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起来。老爸!你又弄出个什么仇家来了?我真是上错天堂投错胎,跟定了你这个黑道老爸,就注定要在枪林弹雨下过日子了,如果不是我这么乐天知命,我真会郁卒死了。
从小,打从我上幼稚国第一天自我介绍开始,我就深深地感受到老爸的“魅力”不可挡。当我一站上讲台,老师们的眼神就流露出一阵心慌意乱的样子。
不不不,老爸年轻时虽然风流惆悦,但还不至于是“万人迷”啦!都是他太小题大作了,说他的宝贝女儿第一天“上学”(幼稚园哪叫“上学”,根本可以改成“游乐园”嘛!)非得场面盛大,弄得众所皆知不可;谁想得到,他竟把几辆大宾士开到幼稚园去,连放了三串鞭炮,这已经够吓人了,他“老”人家竟然还把所有的保镖全找来,在教室窗口外站成一排,吓得老师们个个噤若寒蝉,每个都僵成木乃伊似的。
从此以后,我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课嘛!不高兴就不去上(想起我“逃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十三年前哩!);打扫工作,不必做;吃点心时,可以喝掉十大碗绿豆汤也不会让老师皱一下眉头;至于游戏器材嘛!通常我站上去了,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上来“共玩”,因为老师深怕我回家会说成“有人抢我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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