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翻了个白眼瞪向天空。
显而易见的是,她与思烟的性情相去千万里。
不,或许没那么大……他忽尔忆起思烟不经意时流露出的童心、慧黠的笑,和她老爱把花贴近鼻子闻香的孩子气。
回忆顿时让他柔和了眉眼嘴角。
阵阵凉风送来远处花田的清香,他收起对她百分之一的排斥,细细打量她仰着头听风的模样,和一脸温纯的笑意。
自见到她,她一直是这样的神情……
她有着与思烟几乎相同的五官和身形……久违了,这副样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思烟的思念有多深刻。
思烟笑起来也是这副模样,少了冰冷,少了忧郁,极美。
也极少见。
风吹得强了,孙易安拂定骚动的发,额前右颊发际醒目的肉疤顿失掩盖。
唐豫心头陡地一跳,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拉开她的手,厉声问道!
“这是什么?”
近看,才发现她右额上一道道细白的疤往那道狰狞的肉疤收紧,而且她的皮肤白得极不自然。
他们是怎么说的——车祸当时,思烟右边的额头撞上了挡风玻璃,流了满脸的血。如果伤痕愈合复原,留下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疤痕,是不是?他突然的激动令她眉心微锁——她从来没让人那么近看过她,惶惑地赶紧用手遮住。
“你看不出来吗?是疤——”
白痴!
“我是问你,这怎么来的!”他不顾自己的动作粗鲁,扯痛了清瘦的她。他要答案。
“车祸——”
他闻言屏息。
“什么车祸?”
看见他眼里闪烁着鬼魅般的期望,她倏然了解他失控的原因。
“你……你弄错了,我不是你朝思暮想的思烟。”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不带颤抖地告诉他。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六年前,思烟出车祸的第二天,我也出了车祸。我骑脚踏车和一辆小卡车对撞,我被卷进车子底下……”就这样撞坏了脑袋——她没说。
事实是,车祸发生以前的事,她一样也记不得,六年后的现在亦然。
“怎么会这么巧!”他不相信。
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该怎么告诉他,她自己也不明所以?
“人家说的,双胞胎的联系。”这也是爸爸告诉她的……她和思烟从小就常有同样的想法、同样的遭遇,即使身在两地也一样。外人总是难以想象,甚至,连她自己也是。
“怎么会这么巧!”他低喃着,还是无法接受。“信不信由你。”
她清澄的眼光是如此坦然无畏……
看着她,唐豫渐渐冷静下来。如果她是思烟,绝不可能如此平静自持地编出这么一套谎言来欺骗他,是不是?何况,没这个必要。
他松开手,让她退后几个大步,看着她额前的发重新流泄下来,覆住伤疤。
顿时,她又变回易安了。
他试图掩住心头乍起的失落。
“如、如果没事,我……我得去工作了。”说着,她惊魂未定地转身跑步回到茶坊。
***
她果然与思烟大不相同……
看着孙易安在人群间穿梭、闲谈,笑容可掬的态度亲切怡人,有时则显得稚气未脱,他更加厌烦起来。
思烟不会这么做的。她一向喜爱清净不染尘的生活方式。
原本,他其实可以二话不说地离开,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走了回来。
一回到茶坊,杨绪宇和俞绮华便拉他在角落坐下,开始劈哩啪啦谈着公司目前的处境,说来说去,不离什么创业维艰、守城不易之类的。
事实上,他们叨叨絮絮念的他压根没听进,雷达般的眼神始终追逐着孙易安穿梭来去的身影。“她真的跟思烟是双胞胎?”对于这一点,他始终无法实信。
“不然,你有更好的解释吗?”俞绮华淡淡地回他。
“那她二十七岁了……”他喃喃着。
可是……未施脂粉的她看起来那么纯净、稚气,甚至比当年的思烟还年轻,他没办法相信。
时近中午,茶坊里原本寥寥无几的人影突然多了起来。
唐豫注意到她与客人交谈的时间多过于煮茶、做生意,好像这些人是来陪伴她的。然而更多数的时间,她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工作台前,手中不离那些干燥的花花草草,或是颜色缤纷的布料。
他发现不论忙碌与否,她对每个人的态度同样温暖可亲。别人这么做可能显得矫情俗气,然而同样的嘘寒问暖由她做来,却是再自然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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