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不过是一点意外。”话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试图安慰她。
他真正该说的是“抱歉”,但才这么想着,他便心烦意乱。
听见他的话,她感觉像从深层的恐惧和绝望中被拉出。
她眨眨眼,想眨去眼底乍然升起的酸涩。
为什么无缘无故想哭?真是莫名其妙……
“还痛?走吧,送你去医院。”说着,他又扯着她,准备往门外走去。
“不,不用了,我有药……”各式各样的药,外用药、内服药、消炎药、镇痛药、感冒药……和一堆奇奇怪怪喊不出名字的药。
他皱起眉头,考虑着该怎么做比较恰当。被热水灼伤或许没什么,但面积不算小……
“你放心,医生教过我怎么处理,这点小伤真的用不着上医院。”她再次保证,小巧的脸上过于坚决。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回到医院,再面对那惨烈的白。
她坚定地望着他,眼睛余光瞄到他胸前湿透的衬衫,这才想起他也被热水泼洒到了。几乎大半壶热水都倒在他身上……
“啊,你净是处理我的伤,你自己——”
“我没事。”
话虽如此,经她提醒,他这才发现从胸前到腰间一片灼痛着。突地,他察觉自己方才的心软。
不,不能再这么轻易付出了。他提醒自己。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即使对孙易安有愧疚,她也不是他的责任。如果生命是一条直线,他与孙易安的,就注定只能在这一点交会,再来,只有渐行渐远的份了。
俞绮华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医药箱。
“老板,这里我来就好。你……”心照不宣,她没再说下去。
唐豫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大跨步地离开。“你确定你没事吗?”门外,杨绪宇迎面走来,担心地问道。
“跟俞副总说一声,明天我会去察看农场开发的情况,请她提出报告。我要看看她有没有失职。”他的声音冷硬不容情。
说罢,唐豫离去。
杨绪宇进到洗手间,孙易安没发现他。他的眼光与俞绮华在镜中相遇,无声地互换了一眼担心与决心。
次日,“归去来”茶坊发生了一起火灾。
二楼的储藏室因电线走火而起火燃烧。幸好,去视察工程进度的俞绮华和杨绪宇带着工程师赶了回来,在他们的帮助下,火势才没蔓延开。但是,二楼烧去了一角,必须稍事整修才能重新营业。
惊魂未定的孙易安,在俞绮华的协助下,随意收拾了一些衣物,含泪茫然地上了车,随着她离开。
看着熟悉的茶坊、樟木林、老街一一被抛在身后,她的心底突然一阵恐慌。
这种恐慌是她熟悉的……如此熟悉,强烈到让她几乎昏眩,她确定自己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像童养媳被陌生人带离家里,眼前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她怕……
她转身趴在座椅上,将整张脸贴向后车窗,慌乱的眼神还想寻找父亲留给她的茶馆,只是,看不见了,眼泪簌簌落下……
她知道俞绮华正用忧虑的眼光望着她,但她就是无法收拾起怆然低落的心情。
车行渐远,这才明白,什么叫迟迟吾行。这是台北……
孙易安萧然一身,站在唐豫位于“远之饭店”十六楼的总统套房里,环顾着豪华拥挤的房间,呼吸着满室浓重的烟味,她忍不住畏缩了下。
这一看就知道是超级有钱人住的地方,所有的摆饰无疑是以“贵重”为衡量的指标,整个空间像是用钱堆砌起来的。有中国的古董太师椅,也有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精雕木椅,和北欧运来的造型家具;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那套安置在一整面落地窗前的大红色、波浪形、现代感十足的造型沙发。
当然,墙上两巨幅并挂的张大千山水画和保罗·克利的后现代实验线条画作,也是极突兀的组合。再加上地上一堆阻路的艺术成品,一个看起来像是办公桌,却堆满了瓷器和陶器的桌子,和几座同样放满了木雕、石雕的展示柜,她有一种即将被湮没的感觉。
她相信它曾经是一个舒适怡人的空间。家具、摆饰少上一半,多点留白,会好上许多吧——或许。也或许会显得空旷寂寥就是了。居住的空间反映人的性情,而唐豫是如此极端,说不准。
对于这几日发生的事,孙易安犹自觉得不真实
或许惟一提醒她现实的是她包扎了纱布、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左手,以及因失眠而猛敲锣打鼓的脑袋。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尉祯
唐豫
孙思烟
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