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静,从前租房子的,法律系的学生。」他心中也有遇故人的欣喜。
「啊,张静……你搬走了以後,还有人寄信到这里来呢,我都给你留著,就是等你有天回来拿。你果然回来了。咦?前几天还有一封从美国的信寄到这里来……」
美国?难道是……。
是她没有错。那些笔迹,骨格娟秀却带傲气。Elina是她的英文名字吧?总共有两封,期间相隔一年。
他漫步到昔日的校园内,一直走到深处,那块他最常坐的草地上,深深吸了三口气,才用颤抖的手把信打开。
第一封信说,她搭UA二八五出境,如果可能,是下是可以在机场碰个面?
信中没有恳求,但写信的口气充满恳求。「这不是她,不像她。」张静苦笑。
第二封信是前几天才寄到的:
张静:你好吗?
来了这里一年,终於比较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除了上课之外,我大部分把时间花在小咖啡馆和播放旧日经典的学生电影院。日子很平淡,有点无聊,但并不无趣。
这一年时间,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台北。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怕回去却见不到你,我就无法避免自己的失望吧?
我想你早早不住在这个地址了,可是我还是把信寄到这里来,希望你会收到。不过,或许因为你十分可能没有收到,所以我敢於写这样的信给你。
很矛盾的心理,是不是?
老实说,有时候睡到半夜醒来,非常非常想念你。
有时希望自己旁边躺著的那个男人是你。(请原谅我这么直率)这一年,零零乱乱谈了几个恋爱,有犹太裔美国人,有义大利裔的…所有的爱都在还没滋长出来的时候就死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我对於一般形式的爱情似乎非常容易厌倦。
也许我根本没有爱过。我只是贪婪的爱慕自己。像纳西瑟斯,只是一朵永远顾影自怜的水仙花。
你曾经真正爱过吗?
我的信中有这么多「如果」,「也许」、「或许」、「似乎」诸如此类不肯定的语词,表示我现在很惶恐,对未来、对生命、对一切都失去信心、没有把握、
我想我也没有爱过你。
可是「如果」有机会,我想再爱你一次。
给你一年的时间考虑看看。
算算你当完兵的那个夏天,我会念完硕士学位回来。
只署一个「我」字。
还是一个充满霸气的女孩。他笑得眼泪差点跳出来。
忽然觉得心胸舒坦许多。好像心头上压了他好久的那片乌云瞬间挪栘走了,阳光缓缓把温暖的触手探进去。
要再爱她一次吗?张静问自己。
也许不能用「再」字。他也没「爱」过她。虽然只是一年多前的事,但当时的自己确实是不曾懂得爱的。
那时候懂的是男女之间自然而然的吸引。那样的爱很随意,给谁都可以。只要是看上眼的。
「一年,日子好长……」他喃喃自语,「给我这么长的时间考虑,简直是一种折磨……这个可恶的女人……」他回信给她。後来,写信给她变成他在小岛上最主要的工作。
他看著满眼黄辣辣的天人菊和蓝澈澈的海给她写信。因为日子太无聊,他不能只写一些「军中趣闻」把信打发掉这样会招来她的耻笑,他开始在信中写故事。
把每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都翻写一遍。譬如「国王的新衣」、譬如「白雪公王」、譬如「杰克与豌豆」其实是他自得其乐。
她也在信中修正他的故事内容。
每一封信都是洋溢著甜蜜的,纵使不提任何一个爱字,只说想念。
遥遥隔天涯,不会有争吵。信是一种伟大的东西,它能够传达的情绪有限,而且根本下会传达有来有往的愤怒,因而通信的爱人可以保持清明的头脑。
在这样的等待中,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很有希望的。张静有时候觉得,他是为了等她而在生活枯躁的小岛上兴致勃勃的活著。
这样心情他没有传达给她知道。有点伯她「恃宠而骄」。
她那么骄傲与自信,再彷徨时都不肯示弱或求救。
「我搭UA二四一回到台北」收到这封信时,是他退伍的前一天。
张静把身上所有的钱全掏出来下由分说的把全班弟兄请到澎湖最贵的那家海产店大吃一顿。
「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头一次看见你这么开心」他的袍泽阿骆说。「要退伍了,想想我们这些兄弟还留在这里,你应该表现得伤心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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