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取闹嘛你,明明是……」
他正开始讲道理时,听到刺耳的煞车声,有一部汽车在女生宿舍门口嗤一声陡然停下来。
引擎声一静,四周的蝉鸣忽而变得震耳欲聋,听来叫人晕眩,好像整个脑子都装满了鼓噪的蝉只。
大约隔一分钟之久,才有人姗姗走出来,关车门时潇洒的向车内送了个飞吻,以清脆的声音说:
「改天见。」
「她是龚慧安。」张静的女友很郑重的挨著他的耳边吐出这三个字。
龚慧安?好像听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对这个校园里的事一向不大在意,对这个校园里的人更不在意,除了他从前和现在的女朋友以外,他几乎不认识谁。
「别发呆,来帮忙。」
听龚慧安又以温柔又刚硬的声音对他说话。这一次是对他下命令。
他走过去:「有何指教?」
「前面三公尺处的墙後有个废石堆,你只消帮我一个忙让我跃上去,我可以很安全的跳下去。」
她胸有成竹。
不消说,迟归经验丰富,且十足有把握。
「没问题。」
龚慧安又瞄了瞄他畏畏缩缩、一脸泪痕未乾的女友。嘴角挂著若隐若现不屑的笑:「让你先过去吧。别忙,翻过墙後要踩稳。」
「思。」
「现在你扶住她的腰,对,用力,往上爬—」她像个从旁指挥的司令官。「好,过去了,没问题。」
现在剩下他们两人。
「来,抱住我,借把力就可以。」
她的声音依然冷静。
一个陌生女子的腰肢握在手里,柔弱无骨,偏又那么纤细。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不由自主。
「别怕,别松手。0K—」她回过头来,嘴上仍带著有意无意的、不屑的笑。然後一跃上了墙头。
好身手!
他心中赞叹。
「我叫龚慧安,」她的脸映著喧哗的月光,乾净澄亮,「很高兴认识你。」
「我,张静。」
不等他说完。她的身影已经治失了。
只有风声,蝉声,还有她说话的声音—那仿佛月光一样温柔又刚硬的声音留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晚上张静难得的失眠。即使睡著,也似睡非睡。
照理说,他已和女友耗了一整个晚上耳鬓厮磨,应该睡得很沉才对。和女人在一起,既费心力又费体力,但她们又是「必需品」,他对自己说。「男人千古以来的矛盾。」他睁开眼睛,窗外的月光皎洁晶亮,仿佛也在看他。
张静想起那个声音,那个微笑。
还有那张脸。
看她时,他被一种无以形容的磁力吸引了,所以他忘了她的长相是否美丽,于是他合起眼睛一寸一寸的回想,企图将她的脸拼凑起来。
她有一双细且黑的眉,以很危险的角度插入额头两边的浏海中。
一双澄澈的眼睛加上诡谲的眼神。
一张倔强有型的嘴,有意无意看不起人的笑。
瘦而挺的鼻子,看来很孤独。
「她是美丽的,非常美丽的。」他好像掉进了一大红蜜桃酒里,迳自在一瞬间的记忆里陶醉。
一个夜夜迟归的女孩。好新鲜的女人,这一夜,不经意的闯进他的生命里。再下来的一个星期因为忙,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想到那个女孩子。
他忙著在校园里张贴抗议海报。抗议学校当局压制校园民主借故开除「问题」学生,发起研究生及大学部的签名活动……
这一个礼拜,他连和女朋友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有人劝他不要这么搞,总该为自己的未来想一想,将来是要从军报国的,别在军中当黑名单给做掉。
他不怕。从小就有这种胆子,别人怕的时候他不怕。当然有时是故意不怕。
午夜时候女朋友打电话来,终於找到他,十分不开心:
「我找你找一天了,你到底去哪里?」
「我忙。」
这个简单俐落的答法绝不让女人满意。
「你忙什么?」
「反正就是忙,跟你讲你也不知道。」他很不耐烦,因为上一次他口若悬河的跟她说到他的「政治主张」,她起初露出欣羡的眼神,害他不断说下去,然後在意兴遄飞之际听到她提出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那边默然不做声。
「又生气了?」
「「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我只是叫你不要太爱生气,我很忙,又不是到哪里凉快去。」
「你不爱我。」女朋友却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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