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地病房里的机器发出警讯,床上的小男孩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着,他的母亲惊慌地按下呼叫铃,紧紧地抱住小男孩轻摇着,紧接着所有的医生、护士冲进了病房,紧急而有效率地做着急救的工作。
“时间到了。”阎月冰绿色的眼眸转为幽暗,他缓缓地松开了她,而凌艾荷反倒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身躯的颤抖加剧,陷进无端的恐惧中。阎月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逼她,“你走吧!我明白你即使已经面对了死亡,仍无法面对死亡真正存在的事实。”
凌艾荷听话地离开病房,她的最后一眼是目睹医生拿起电击器,而测试小男孩心跳的机器鸣起了长而不间断的声音……
她蜷在病房外走廊的一角,紧抱着双臂抑止自己浑身的冰冷和颤抖,试着忘掉那个与她素昧平生的坚强男孩。她哽咽了下,低低地啜泣起来,不能阻止她突然发觉自己无法和命运搏斗的无助感,只能任自己扑簌簌的泪水在她的双颊边漫开……12:50PM
凌艾荷就这样蜷在那里,双手抱膝茫然地直视着前方,微湿的眼睫看得出她方才的哭泣,她封闭在自我的世界里,为她所见到残酷的事实骇然。为了保护她自己,她将自己锁在重重的、自认为安全的壳中,也锁在抹之不去的悲哀里。
阎月望着她,但她对眼前的景物视而不见,仿佛他不存在似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再这么下去,你会变成地缚灵的。”
凌艾荷还是没有回答,仅是对他的说法微微地拧了拧眉,像是终于发觉一只讨厌的虫子在她面前嗡嗡叫似的,她用着十分鄙睨的口气发话,“滚开。”
阎月定定地瞅着她,发觉他竟然没有办法带着她离开那个封闭的世界,她一直认为那个世界是安全的,却不明了其实她的处境正如站在悬崖边,只需一点微风,她的安全世界便会脆弱而极易碎裂。他的心莫名地紧紧揪了起来,如人类想表示亲密和安抚的动作,伸开手将她揽进怀里。
凌艾荷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仅是淡淡地在他肩头说道:“我会咬你。”为什么他的怀抱那么有温度?死神会有体温吗?一个可以夺走人类灵魂的死神体内流的血应该是冰冷的啊,那才可以不顾情感地夺走一条热爱生命的灵魂。
“有过几次经验,我倒习惯了。”如果咬他可以发泄她的愤怒,那么他乐意让自己的身上多几处伤口。
凌艾荷短短地笑了声,象征性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随即放开,毫无一丝力道可言,她低垂着眼睑,想将他推开,“你不该把你的同情和怜悯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不值得同情,该同情的是那些应该得到别人同情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是应该得到同情的人?”阎月缓缓地反问,湿润的语调听不出他的问题其实相当的尖锐,“努力过却没得到收获成果?太过坚持却将原来目标迷失的人?或者是总将自己处于弱势,不自觉向别人苛求同情的人?”
凌艾荷紧皱着眉,在他的发际间摇头,“别问我,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哪一种人才可悲啊!有些人可以活得可悲却觉得自己却很快乐,有些人却可以在悲观的想法中痛苦地活下去,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只因害怕面对未来的恐慌。她该可怜谁其实都是多想的,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全都靠着他自己的决定。这就是和他相处以来他一直灌输给她的东西,不是吗?
阎月明白她的心里实际上非常清楚,只是她的自尊造成更多的反效果,因为他……已经不能不在乎她了。坚强与脆弱的两种相异物质同时在她的性格中矛盾的并存,然而她却只愿让她自己在自我的矛盾中挣扎,不许他人插手,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那股傲气才是扼杀她生机的最大杀手,然她却怎么也不愿放弃掉她的固执。
病房传来的开门声攫住了凌艾荷的注意,她的头靠在阎月的肩上,无法不正视那名小男孩的母亲。几个小时前她才亲眼见着宣告不治的小男孩由病房中推了出来,素白的被单将他瘦小的身躯完全掩盖住。她不忍见到如此残酷的画面,于是她只能低着头哭泣,和他号啕大哭的母亲一般,为一个失去的生命悲哀。
即使过了数小时,那名失去儿子的母亲仍红肿着双眼,但凌艾荷看得出她虽然伤悲,却仍强打起精神回到病房收拾小男孩的衣物,当她提着那个小袋子出来时,眼眶里仍旧闪着泪光,在旁的护士小姐陪着她一同走了出来。
小男孩的母亲低着头,回头又望了望病房,护士小姐体贴地扶着她的肩,看来十分老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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