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也想讨她欢心却老是搞砸了的人--他常常打翻要捧给她喝的茶杯,食物喂得她满身都是,直嚷着要带她出去散心,却总害她一跌再跌……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边传来阿弟沮丧的声音:「怎么办?孙小贼,擦不干净怎么办?怎么愈来愈大块了?」
他哭丧着脸抬头看她,却见她一脸疲惫,在暗沉下来的天光下,更显得万念俱灰的样子。
再加上她一直都不讲话,阿弟担心起来了,惊声的问着:「孙小贼,妳怎么了?是不是浑生气?对不起啦!偶尊的不素故意的,妳不要难过,偶赔妳一件新的好了,不要生气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凑过来想看清她的表情。
孙习融心里茫茫然的,心思已不在弄脏的长裤上头,见他一脸愧疚,不觉露出淡淡的笑容。
「没开系的,我不会介意,我也不是在生气,你不要这么担心。」说着站了起来,往停车的方向缓步走去。
路灯全亮了起来,岸边已没有多少人了,风势大了些,刚抹湿的裤管黏黏的贴在腿上,不甚舒服,阿弟还追在一旁叨絮的赔着罪,不断的说着要赔她一件新的裤子。
孙习融不胜其烦,立定下来,认真的对着他道:「阿弟,只是弄脏了而已,洗衣店会帮我洗干净的。你赚的是辛苦钱,要好好珍惜,不要再说买新的还我的话了,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别再那么介意了。」
「可素……可素,妳看起来那么生气的样子。」他仍是惴惴难安的表情。
「我不是在生气,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个朋友,不是针对你的。」她按下情绪,耐心的解释。
「一个朋友?素不素妳男朋友?他让妳伤心了吗?」阿弟一听不是针对他,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关心的脱口而问。
不关你的事,你太鸡婆了--换作半年前,她或许会毫不考虑的这样回答他,但她的性格却已不再如同当年了。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反而口吻温和的回道:
「不是男朋友,只是好朋友,他也没有让我伤心,是我让他伤心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相识不深的人谈这些,但话就是自然的说出口了。或许是他脸上诚挚认真的表情打动了她,又或许是郁积得太久,而这样的话,对一个完全不熟识的人是比较容易说出来的吧!
「不可能,像妳这么棒的拟孩子,怎么会伤人家的心呢?素不素有什么误费?妳气找他,跟他素清楚就好了嘛!」阿弟把头摇得似博浪鼓,满脸的不信。
孙习融笑了,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怀念的口气:「我不能再去找他了,就算是误会,也是他不能接受的理由。」
「为什么?」他仔细的探看她的脸色,小心的继续问道:「妳浑想念他吗?」
孙习融的眼神缥缈而遥远,像是落在黑暗的彼方,她轻轻的叹一口气,低低的说:「不为什么,也不是想念,该是怀念吧。我只能远远的怀念他了。」
阿弟好象受到了感动,又好象听得迷迷糊糊的,带点傻气的又问:「他……他已经屎了吗?」
屎?
孙习融转过身来,正色的说:「不,他活得好好的,活得很精釆、很有意义:他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也做得很好,不输任何人的。」
「那,我就不懂了……」
「你不需要懂,阿弟,你这么努力上进,以后一定也是很有成就的,到时可别忘了我这个朋友喔。」她口气一变,神态又恢复了原先的轻松正常。
「啊……素、素吗?可素,妳那个朋友……」他还不死心的想问个明白。
「我们不要再谈他了,反正你也不认识,而且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再去回想也没什么意思。天全暗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你的烤鱿鱼,真的很好吃,再见了。」孙习融一口气说完,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唉,那妳的裤子怎么……」
「别担心,我会送洗的。」她朝他一笑,发动引擎,拉下排文件,车子很快的呼啸而去。
「至少让我出干洗费啊!」阿弟仍在原地大声呼嚷着,但响应他的,只剩一屡淡淡的车烟和愈来愈冷的海风。伤后痊愈,孙习融对人处事的态度改变了很多了不仅是办公室的同事,连工地上经常配合的师傅也都能感觉得出来。当然,一改往常非公事不多赘言的作风后,她是更受欢迎了,不但愿意和人说笑聊天,好象也多交了不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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