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抱她、宠她,为她炖汤、替她暖床她的希诚此刻躺在医院里,紧闭着双眼,像一具大理石雕像。
他依然是那张英俊的脸,却失去了生动的表情,既不看她,也不听她说话。
她的小说失去了惟一的读者,变成可笑的自娱自乐。书中的女孩就是她,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钱,为他每日添一簇窗前的雏菊了,她只能自己坐在窗边。
幸好,楚伊菊,有一个“菊”字。就让她代替花束吧。
希诚知道她把书宝宝用这种轻贱的方式卖掉,定会责骂地,但她倒希望听见责骂,如果,他能眨开眼睛的话。
“伊菊,你来了!”看护大婶推门而入,粗大的噪音扬起。
照顾植物人,必须有魁梧的体魄才够用,楚伊菊庆幸自己找到了这位粗粗壮壮、十分热心的看护大婶。
“大婶……你说,他真的能醒过来吗?”帮忙更换床单时,她低低地问。
“能!昨天我还看见一个沉睡了八年的植物人恢复知觉哩!”看护大婶利落地擦洗着罗希诚的身体,毫无顾忌地把他的内裤一脱,仿佛她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需要打扫的家具。
“昨天?谁?哪个病房的?”楚伊菊一阵惊喜。
“电视上演的呀,好像是美国的吧……反正你去看新闻就知道了。”
呵,原来如此。
植物人恢复知觉能上新闻?可见,这是非常罕见的事,而美国是那么远的地方,听闻这样的消息就如同听到某某太空人登上月球一般,跟她的现实似乎没有多大关系。
何况,医生最近告诉她,希诚的内脏器官有些衰竭,也许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知道这个医院里大约有五六个植物人,截至上星期,死了两个,一个是自然死亡,另一个由于家属自称贫困,而断了他的营养针。
苏醒的例子她没听说,走廊上的大吵大闹她倒是听见了。那是等着分财产的亲戚们,在怨恨死者遗嘱的不公平。
希诚没有别的亲人,如果有一天,他走了,可以走得很清静。
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楚伊菊在替罗希诚的孤儿身份庆幸的同时,想到自己茫茫的未来,眼里闪过一颗神伤的寒星。
“所以,只要你多陪陪罗先生,经常跟他说话,他就会醒过来的!”看护大婶很笃定地建议。
自从车祸后,她对他说过的话,还算少吗?
写好的小说,每天为他念一段;报纸上的新闻,从社会版读到娱乐版;就连公司里最不起眼的小事、走在路上看到的一片树叶,她都对他叨累不止。
但他并没有像电视里所演的那样,听着听着,流下眼泪。他无动于衷地躺在那儿,充耳不闻。
她甚至怀疑,这个人人都推荐的方法,是否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陪着希诚,又坐到月朗星稀的时分,她踏着夜色,回到空旷清冷的大街。
十二月了,圣诞节即将来临,今年,她照常寂寞。
那本小说,像失踪了的孩子,音讯全无。有时候,她幻想若自己会在书局里碰到它,就算改了名字、面目全非,能让她再见它一面,也是好的。
书局……对呀,已经好久没有去这个地方了,自从钱包干瘪以后,她就不敢再去。
往带她站在那儿翻一个下午的书,做贼心虚似的,总有点害怕店员的目光。
但今晚,心中泛起莫名的冲动,她决定再去逛逛。
书局的门口正贴着巨幅海报,庆祝某位著名大作家的新书诞生。
楚伊菊知道这位作家,他是近年来窜起的一颗夺目新星,他的小说专写无望的爱情、灰色的眼泪、冰凉的秋雨和暗淡的天空……并不讨喜的故事,却赚得无数掌声。
他的名字,也带点凄冷的味道——乔子寒。
有人对此感到奇怪,因为,通常都是轻松愉快的小说比较好卖,为什么,乔子寒能够反其道而行?
他们也许并不知道,当一个人伤心的时候,总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伤心,甚至比自己更惨。乔子寒的小说既是满足了失恋者的需要,而这个时代,失恋的人又是如此之多。
他的文字,就像一只尖细的鞋,在人们心尖最软弱的地方跳舞,跳出伤感的舞步,让掉不下来的眼泪大雨倾盆,痛苦也随之排出。
而他亦不忘在最灰暗的地方,写一点白鸽似的善良,在故事的结尾,让人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
所以,喜欢他的人很多,有的读者甚至说,每天晚上要抱着他的小说,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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