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静静地望著他,随时准备接纳他疲倦的目光,给他关怀温慰;他的成就与快乐,变成我唯一的大事,我感觉自己将自身的一切,整个儿奉献给他与他的未来,熔入他的世界,成为他的一部分了。
有时候,我惊讶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会对阿渔如此专注?这么痴迷?这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爱情呢?
我不愿多想,也不愿深入去探讨,假如说爱的本身就是一种奉献,一种快乐;我爱自己的丈夫,我感觉舒畅与满意,又何必非要去深究它形成的原由呢?
到了考试那天,阿渔起了个大早,心不在焉地吞著早点,再三地检视用品,翻出讲义来要看,我笑著走过去说:“不要看了,让自己放松一点。”
临出门前,我在他腮边吻了一下,并且用力地环绕著他的肩膀,再一次给他最大的鼓舞与力量。
紧张的入试之后,是冗长的等待,直磨得人心力交瘁,比准备时的心情还沉重。
一个月后,终于到了放榜日期,阿渔反而变得“近乡倩怯”,不敢去看榜,1F要我替他去看。这回我是绝不依他,
不论是好是坏!必须自己去面对它,几乎是硬逼著他坐上车到考选部去看榜。
门口的告示牌上早已贴好了一排名单,白报纸上印著细小的打字体,只觉眼前一片黑蚂蚁,才只看到一个标题时,忽听阿渔拍手大叫:“唉呀!!中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对的兴奋、骄傲、宽慰、喜悦,脸上的线条全松弛地跳跃著,眼睛里散发出如朝阳般的光芒,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看他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了无牵挂地放松自己。
我激动地将自己的手塞给他,任由他紧紧地捏著,欣喜之情激荡得我全身微痹,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感动地、热烈地望著他,告诉他我是多么的以他为荣。
第一个来道贺的是何船长,他热切地握住阿渔的手,简单而有力地说著:“你真行,真行!”
“哪里……”阿渔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要是小李还在……”何船长忽然转变话题,他的语气黯然,不胜唏嘘地自语著。
自从小李失踪,惠加入院后,何船长即退休在家,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得他变得好颓丧、好苍老,外型上的改变反映出他内心深切的痛楚,他显得更沉默更沉重,他的脸有如久经风霜的石块,满是生活的刻痕,每一条纹路都是那么深重,在这些刻痕下面,是一个多么痛苦的灵魂呀。
“于渔,你虽然不是我的女婿,可是我一直把你看成和小李一样;今天,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在各方面都比我们要幸运得多,只要肯努力有上进心,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做船长并不难,在工作能力方面,我知道你是绝对能胜任。难就难在待人方面,这不是考试能测验出来的一种学问。有人活了一辈子都悟不出其中奥秘与道理;今后你必须按自己的性子冷静而公正地处理船上的每件事、对每个人。干个几年之后,赶快下来,我们不要在别人所羡慕的点上把自己钉死,当船长虽然工作轻松,待遇高;相对的,你也失去很多,比如家庭的温暖、对妻子儿女的失职,这许多都不是金钱所能换回来的。子女的成长、妻子的青春,都是一去不回的,等到有一天,你往回想时会觉得万分遗憾……。人的根在陆地上,房子和人都要生活在土地上,长年在海上飘,毕竟是不大正常,尤其对心仪更是不公平,她付出的比任何妻子多,而得到的却比任何人少。千万不要象我,在海上浮荡了一生,妻子、儿子都没有了,如今女婿又被大海吞噬掉……。”说到这里,何船长的声音顿住,无法再接下去了。
“何伯伯,您还有琴姨呀。”我鼓励地安慰著他。
“对,对,我还有琴姨,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说到这里,何船长眸中闪过一片亮光与柔情,声音也缓和了许多,他接著说:
“下个月惠如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我打算把这里的房子卖掉,搬回淡水老家去住,带著惠如、小强和琴姨,过一阵安静的日子;我老了,对人生已经无所需求,只希望平平安安地安度余年。今天晚上,我请你们便饭,庆贺子渔金榜提名。”
“您太客气了,何船长。”
“不要跟我客套,这一年多来,大家的心情都不好,难得今天有好兴致,又有好理由,何不开怀畅饮一香?”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上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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