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万里别过头。「就算住院化疗,也不过多拖几个月而已。我宁愿回农场度过余生。」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与唯一的儿子朝夕相处。
何湘滟哀伤地望着老人。她很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也就是因为不忍见他剩下的这么一点点日子,还每天活在孤寂懊悔中,才想出这个办法来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雷伯伯,我知道您想跟雷多相处。这样好不好?我请雷天天来看您。」她柔声劝他。
「他跟我什么关系?」雷万里讥诮道:「凭什么天天往返两个小时看我这么个老头?」
「他是你儿子啊!」
「他不知道!对他而言,我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雷万里忽然激动起来,两道凄厉而悲凉的眼神射向她。
她一震。
看着她怔然无语的模样,他神色黯淡下来,语声转哑。「对不起,小滟,我太激动了些。我只是……」他垂下眸。「我怎能要求雷天天来看我?他每天在农场的工作够累了,最近还忙着招揽客人,我不能……不但帮不了他,还拖累他。」
何湘滟没说话,呆呆坐在床前。
「所以您还是坚持要回农场?」
「你就原谅我一个快死的老头的任性吧。」雷万里黯着脸色。「我只想多看看他、多跟他说几句话,别无所求。」
「就算胃部的癌细胞扩散得更剧烈?」她白着脸问。
「那也是我的命。」老人嘴角自嘲一勾。「谁要我当初对不起他们母子俩?这是报应。」
报应!
多悲伤的说法。一个垂暮老人临死的痛苦与挣扎,都是因为报应?
为了能向上天多偷得与儿子相处的一分一秒,他不惜承受发病时巨大的痛楚,不惜让本来就残存无几的生命力流逝得更快。
对他而言,与其多苟活一些日子,还不如多跟儿子相处几分钟。这么痛苦活在世上,也只是为了多看看他。
难道,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陈伯,陈伯你没事吧?」
关怀的声嗓打断了何湘滟的沉思,她转过头,迷蒙地看着那听到消息后,便匆匆从台北赶回的男人。
「滟滟,怎么回事?」雷枫樵问她:「陈伯怎么会入院?」
她说不出话来,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我没事。」倒是雷万里自己开口了,他望着儿子,勉力微笑着。「人老了,难免有些病痛,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是什么病?陈伯。」雷枫樵在何湘滟身边蹲下,握住老人冰凉的手。「很严重吗?需不需要动手术?你别担心,我一定让医生给你最好的治疗。」
温暖的保证像一道热流,暖了雷万里全身上下,他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刹那间竟有想哭的冲动。
「我……真的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真的吗?别骗我,陈伯。」雷枫樵星眸灿灿。
「我没……骗你。」雷万里别过眸,不敢看他的眼。「我没事。」
一旁的何湘滟实在忍不住震荡的情绪。「雷……陈伯,你——」
警告的眼神堵回她意欲出口的话,她咬住牙关,眼色黯沉。
「怎么了?滟滟。」雷枫樵注意到她的异样。「你想说什么?」
「没。」她勉强一笑。「没什么。」
「我知道,刚刚陈伯忽然身体不舒服,一定吓坏你了吧。」雷枫樵暖暖一笑,拍拍她的手。「放心吧,现在没事了,有我在这里。」
她怔然,蒙胧地望着他。
「怎么还一副傻傻的表情?还惊魂未定啊?」他轻笑,伸手一捏她鼻尖后,又在她眼前戏谑地挥了挥。「魂归来兮啊,小姐。」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这才放下了心,转过头,对床上的老人说笑。
整整一个小时,他天南地北,想尽办法逗两人笑,安抚他们紧绷的心绪。
直到雷万里因极度的困倦而睡去,他才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帮老人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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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病?」
回程的路上,雷枫樵一面开车,一面低问何湘滟。
她一愣。
雷枫樵瞥了她愕然的表情一眼。「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陈伯得的只是老人的病痛吧?」他无奈叹息。「我从以前就注意到了,他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刚刚躺在床上那脸色也是白得吓人。」
「……」
「他到底是什么病?」他追问。
「胃癌。」犹豫许久后,她终于轻声回答:「已经是未期了。」
「你的意思是——」雷枫樵眸光一沉,十指紧紧把住方向盘。「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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