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别过头,看向窗外。「医生说,他顶多再活几个月。」
「这么严重?」雷枫樵绷着嗓音。这残酷的消息,大大震撼了他。
他想起这两个多月来,老人耐心地指导他关于农场上的一切,他拟定休闲农场的计划时,也是他在几个关键点提出建议。还有那天晚上,两个人坐在白色天篷下谈心……
在不知不觉间,老人介入了他的生活,也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他几乎把他当成家人了——
「难道没有办法治疗吗?动手术什么的?」雷枫樵哑声问,不愿相信自己对老人的病无能为力。「不管花多少钱都行,我来出。」
「他一年前就动过手术,可是还是无法根治。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接受化疗,起码能稍微控制一下癌细胞的扩散。」
「那就做啊!」
「他不愿意。」何湘滟叹息。「他说了不想住院。」
「为什么?」
「因为他……想留在农场。」她咬着唇。「他希望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能在那里度过。」
「我不懂。」雷枫樵摇头。「为什么要那么依恋那间农场?」
因为那里有你啊。
何湘滟望住他紧绷的侧面,满腔言语想说,却只能强迫自己忍住。
能告诉他吗?那个与他逐渐培养出感情的老人,其实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父亲没死,只是藉由这种方式争取临终前与他相处的时间。
能说吗?
不,她不能说,不敢说。
说出真相后,他不仅会恨雷伯伯,更会恨她。
她说不出口——
「他是不是跟我父亲交情很好?」雷枫樵忽问:「农场是他们两个一起建立的吗?」
何湘滟惊愕得屏住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自己的父亲,以前的他总是表明不愿知道跟父亲有关的一切,如今却……
「嗯,他们之间的交情是很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们……也都很爱那间农场。」
他沉默数秒。「陈伯说,我父亲经常跟他提起我的事。」
「……好像是。」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事呢?」雷枫樵讽刺地撇唇。「他离开时,我才两岁。」
「他一直……」何湘滟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在打听你,一直默默关心你。」
「你怎么知道?」他乖戾地问。
「我当然知道。」她惆伥一笑。「等回去后我拿样东西给你看,你就明白了。」
「什么东西?」
她没回答,只是那么轻淡而哀伤地微笑着。
他胸膛一窒,懊恼地保持沉默。
一小时后,当两人终于回到地处偏远的农场后,她要他在客厅里等着,她则回房拿出两本厚厚的剪贴簿来。
她静静将本子递给他。
他颤着手,似乎怕看到里头的东西,犹豫了好半晌,终于牙一咬,猛然掀开。
全是他!
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关于他的访问与报导,他每一本新书出版的消息,他电台节目的制作花絮和相关新闻。
他颤抖地翻阅着,心海涌起漫天狂涛。
「这是……怎么回事?」他嗓音破碎。「为什么他会——」
「他一直默默看着你。」何湘滟低声解释。「你发现了吧?这些照片不全是报章杂志上剪下来的,有很多是他偷拍的。从你上小学开始,他就陆陆续续拍了你的照片。」
「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他不敢见你。他知道他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他也觉得自己没资格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所以他只能选择在背后偷偷看着你。」
「这算……这算什么?!」雷枫樵蓦地摔开剪贴簿,脸色苍白地站起身。「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灼烈的眼光狠狠射向何湘滟。「他以为这样就能代表他关心我?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他吗?」
「他从来不敢这样以为。」她平静而悲哀。「他从来不敢奢望你能原谅他,也不敢想他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与你相认。所以他只能默默收集这些……」
「神经病!」他厉声打断她。「他有病!」
「你就不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无奈心情吗?雷,难道你不能站在他的立场想想?」
「要我怎么想?你要我怎么想?!」他气愤地望她。「当初是他狠心抛下我们母子俩啊!是他害得我妈肝肠寸断,还得一个人抚养我长大。」
「是,他是错了。可你不也说过吗?」她直直望他。「你也曾经不敢对感情负责,你也曾经害怕被束缚。你应该懂得他当初的想法啊,你明白他的恐惧,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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