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愈现愈多,荒野一片死寂。王眉贞不停地唠叨,告诉拉车的她完全认得路,而他们所走的完全错误了。
“我们来的时候看见这儿有一座小土地庙哩!怎么这会儿不见了?”她又在应用她的“说谎术”了。
“你小姐去的时候走的是哪一条路啊!现在这是什么方向呢?惠山的前向,后向,左向,右向呢?”
王眉贞回答不出话来了。
一个多钟头的时间过去以后,车子上了一条坡路,两旁断石碎土,而且泥土的颜色分外的鲜明。拉车的数这路过后再有几十丈,便是陈家宅了。我想起陈宏因说的牛颈上的路,便问拉车的是不是这一条,他笑说没听人说过,这条山路不过是前年才开凿成功的。
陈家宅前面广场上站着七八个女同学,见了我们齐声叫喊起来。知道我们迷路后,告诉说全体男同学两三个钟头前出发寻找我们去了。我和王眉贞面面相觑,不安、惭愧、感激,百感交集。现在不能回楼去休息,虽然十分疲倦,只好一屁股的坐在门前石板地上。女同学们围拢来,有人递给我半袋牛肉干。王眉贞问大家吃过晚饭没有,杜妩媚说女同学们都吃过了,男同学们可并不曾。
“他们男的不要我们跟着去找你们,说去了只有碍他们的手脚,说不定再丢两三个。”一个女同学说。
“哼!”这是杜妩媚。“他们男的就是爱装作英雄的模样,好像英雄是他们专利似的。其实他们到底英雄到什么程度,我真是再清楚也没有。如果让我们一道去找,保证只有更周到、更细心、更……”
杜妩媚话没说完,一个女同学笑着接下去说:“可是不像男同学那般热心。不看刚才发觉眉贞和净华俩失踪了,男同学们都显得着急;女同学们有的说肚子饿,有的用冷语对那些男同学,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在楼上睡着了。”
“嗯。”杜妩媚点点头,“这也没话说,只是——只是物理作用: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谁在楼上睡?”有人问。
“没有睡吧!有人的男朋友还没回来,躺下去也是谁不着的哩!”
“所以这——”
“又是物理作用!”有人接杜妩媚的腔。
大家的笑声像吹哨般的放出去了。
夜愈深,空气愈冷。女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手按在张开的嘴巴上打呵欠,回屋里去了。剩下杜妩媚、王眉贞和我。我们不停地好像要把眼睛张得两倍大的看手表,这已是清晨二点又二十分,这条泥土路看去无穷的远,也无穷的黑,好像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黑压压的一群人影终于出现,缓慢地蠕动着移近来。杜妩媚跳起脚,恨老天爷当初没为她的嗓子加工似的双手护着嘴角狂喊道:
“她们回来啦!回来啦!已经回来啦!”
一大片的黑影在跳跃,一耸一耸的,越来越近,越近越速,皮鞋底踩着泥沙地,碰嚓碰嚓地响着。王眉贞和我立起来,向前走了没有几步,他们把我们团团围住了。
“你们怎么了?眉贞。”秦同强从后面挤上来,浊重的声音问着。
“我——我们迷山了。”王眉贞的嗓音里也带着新流出来的泪。
“迷山?难道你们没跟上队伍吗?”
“我们口渴,在天下第二泉喝了茶。”
“喝茶?我们在那儿喝茶,就没见着你们呀!”
王眉贞恼了,大声地说:“不管喝茶不喝茶,我们就是迷山了,难道我们愿意,呢尽盘问些什么的?”
秦同强没声了。王一川哈哈大笑着说道:
“秦同强你这个人也太多余了,现在她们两人‘安全返防’,我们大家合唱一声‘感谢皇天’,不就好了吗?何必管她们到哪儿去做什么事呢?”
这时楼上的女同学也都下来了。“篮球王”大声地向陈元珍说晚上好辛苦,就是打一百场的篮球也没有这回所跑的路这么远。
“活该,你们高兴嘛!”陈元珍这么嚷着,又随叫冷的女同学们回屋里去了。
林斌叹口气说,别的都不打紧,就是现在饿得慌。一个男同学说,早知道王眉贞和我不曾从惠山顶摔到太湖里面去,去的时候就看见一家店里,挂着许多色美味香的“肉骨头”,给拎回来几十条,岂不大家都有益处。林斌忙问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没有。
“现在?唉,那些好吃的东西梦见周公,早教那老头子一口气吃光了啊!”
大家笑着一哄进屋。我们上了楼,看见女同学们都拥被坐在地铺上,蜡烛的光辉中,说笑着哩。王眉贞皱着眉说倒楣,好的地区都被她们占去了,只剩下想着马桶的角落给我们。现在抱怨已没有用,我帮她打开那大旅行包,取出被褥和枕头,铺在那陈旧结块的垫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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