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灯(78)

2025-03-04 评论


“我是孤星你是月,孤星应该伴月,月可不应该陪伴孤星。”

“你既然不是月,何必替她发表意见?”我还是笑。

“因为我比月亮更知道自己。”

……

我反复不停地想,越想越心神撩乱,越寻不出解答。一向的平静都是表面的,像楼下屋檐角的大水缸,一缸清水,半缸污泥,经不起水勺一舀,整个儿的混沌。

蓦地,竹篱门起了响声,那般地清晰,从寂寞的夜的空气里传过来。什么人这时候来不拉响小铃铛?姨婆家派来的人吗?我倾听了半天,没有人上楼来叫门的声音,便抓着一件外衣,一翻身子下床来,赤足走到窗前。淡淡的青光披盖着小园,小池面明灭不定,一片晦暗和寂寞。我使劲地咬住下嘴唇,前额紧贴在玻璃窗上。一股令人窒息的气从胸中升上来,双臂向外一撑,打开了窗。几乎是同时候,榕树下走出来一个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握住窗槛上的十指发痛了,下意识地双手用力一推,身子后退着像被弹开的皮球。冲出卧房,直向园中奔去。

他站在那边,一张苍白的,亮着一对比含泪更颤动人心的眼睛;这是我日思夜念的面孔,这时候出现在这儿,和多少次出现在我梦中一样。这是梦吗?这是另一个梦吗?这一回不该再是一个梦!不该再是一个梦!

“我……怕你已经……睡了。”水越期期地说。

我眨着沾满泪水的睫毛,从他落下绺头发的前额,看到生根般钉在地上的那一双脚。

“晚上我参加了你们的晚会,原想可以看到你。”他俯下头,“刚才打这儿经过,想……想坐坐便走。”

我咬住抖颤不已的嘴唇,赤裸的脚踢着地上的青草,我能够感觉的,细砂刺疼着我的脚底。努力地忍住即将奔泻的眼泪,说:“我想楼上去了。”

他偏过脸去,语音沉痛地说:“我知道你会恨我的,净华。”

我不说话,泪水缓缓地流下来。

“我不应该这时候到这儿来打扰你……”

“你不曾打扰我,是我打扰了你。”

“……”

“我……我不应该这时候还醒着,更不应该跑下楼来。那么,你可以在这儿‘自由’地坐一会儿,然后‘安静’地离开去。”

他想说话但半天没有说出来,双手微举起但又立刻放下去,转过身子踉跄地避入树荫里面,把脸伏在高搁在树干上地一只手臂上。我走近他的身旁,他回过脸来,温热的气息向我移近来,鼻音浊重地低唤我一声,我身心沸腾地投向他,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牧羊人会见他的月光公主了。”他喃喃地说。

“水越……”

他的唇急切地盖上来,使我无法继续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极深极长的,像昏厥的人重新获得呼吸。

“说声你爱我,净华。”

我默默的,轻抚着他地已经瘦削的肩膀。

“你已经不爱我了,是不是?”

我不答,泪水沿着面颊向下流着,渗入他的外衣里。

“我们是一对苦命的人,净华。”

“……”

他的脸颊熨贴着我的背部,用力地压挤着,像要压挤去心中诉说不出地话。

“你知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水越。”

“你待我太好了,净华。我——我不值得你这般对待我好的。”

“自从你离开以后,我总觉得自己不好,一定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不然……”

“不,不,净华,不要这样说,千万不要这样说,这使我……”他遍吻着我的眼睛、鼻子、面颊和脖子,“现在笑一笑,我渴望见到你地带着笑地眼睛,我好久不曾见到了。”

我不自禁地笑了笑,因放松而微感疲倦地倚在他的怀里。

“祖母都好吗?”他哽咽地低声问。

我点点头。

“我虽然不曾见着她,但是我怀念着她。”

“明天下午,好吗?她见着你时不知道会怎样地高兴哩!”

“不,我想——暂时我还是别见她。我想——像这样,夜晚的时候,让我来看你。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不是说,不是说我们中间的——误会已经没有了吗?”

“不,我们中间并没有什么误会的。我担心——我是不是能和你长久的在一起,比方说,结婚……”

“我……我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但是……”

他缄默了半响,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在你的大门外徘徊着,我不敢来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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