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师尧一定不知道她正如此这般无力自拔地掉人泥淖中,整个人整颗心都沦陷了。
客厅传来电话铃声,她神情恍惚地接起话筒。
“楼琳,”是安吉拉,“有空吗,出来喝杯咖啡?”
“我,呃……”已经十点多了,她早该上床睡觉,由于这几天严重失眠,令她本来已够混乱的生活步调更是全无章法,又加上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屋里,受不了那种抑郁的煎熬呀。楼琳一转念,立刻答应安吉拉的邀约。
安吉拉来自德国,十年前在美国拿到学位后就到处讲学,足迹遍及亚洲各个知名学府。他对研究工作疯狂投入的程度比她还吓人,因此年仅三十九岁,就在国际上拥有崇高的学术地位。
楼琳在公寓楼下仓促拦了一部计程车,夜晚大街上的人车骤减,不到十分钟即抵达安吉拉住宿的丽致酒店。
安吉拉就站在门口等候她。
今夜微寒,他却仍穿着一件无袖的T恤,配上洗得泛白的Ievis牛仔裤,予人一种无拘无束的潇洒自在感。
刚上大学那年,楼琳在课堂上第一眼见到他,当即被他的翩翩丰采所吸引,当时,不知有多少女同学将他当成暗恋的头号情人。
十年岁月转眼流逝,她不晓得自己是否已然迟暮,丽颜不再,但很肯定安吉拉博士依然倜傥如昔。
“嗨!”安吉拉替她打开车门,牵着她走出车外。“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硬把你抓出来,要不是刚刚才收到一份寄自非洲的重要包裹,兴奋过了头,也不至于非要你走这一趟不可。”
安吉拉拉着她,走往咖啡厅内靠窗的一个位置,兴冲冲的取出一只放在座位底下的纸箱。
“是什么呢?”楼琳迫不及待地问。
“你猜。”
“该不会是尚未孵化的恐龙蛋吧?”她像孩子一样雀跃。
“唉,你电影看太多了,真要是恐龙蛋就不能拿到这种公共场所来,会吓死人的。”安吉拉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盒,取出里面的泡棉,和一个十分袖珍的小木盒。“打开来。”
“哇!”这么小一个木盒,里面会放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唔。”安吉拉催着她快打开来。
楼琳将小木盒置于掌心,轻轻掀开盒盖,“是一颗,牙齿?这是……”恐龙的?
安吉拉灿笑的点点头。“这是慈母龙的恒齿,一共捡到三颗,我特地为你留了一颗,临走前却被彼得弄丢了,没想到他又找了回来。”
“给我的?”所有朋友里面大概只有安吉拉知道她有收集“死动物骨头”的癖好。“要是被馆方知道,你会惨遭开除的。”
“它的学术价值已经利用殆尽,馆方保存两颗就很够展览用了。”安吉拉将化石放回木盒内,然后为两人各点了一杯拿铁。
闻到咖啡香,楼琳的心湖又是一番波动。
“现在可以跟我谈谈那个和你闪电结婚,却不肯好好怜惜你的丈夫吗?”
“非谈不可吗?”楼琳莹莹的目光瞬间黯淡无光地飘向远处,接着定点在某处——
就在咖啡厅的人口处,走进来一对衣饰光鲜华丽的男女,那女的低低娇笑,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倚在男人的身上,两人亲亲呢昵、旁若无人地在吧台边坐下。
“看到熟人了?”安吉拉好奇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唔,”楼琳面如死灰的说:“那个正在和别的女人调情说笑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
这个臭男人竟然跑来台中偷情给她看。咖啡厅里流泻着优美的音乐,负责演奏钢琴的是一名温文的中年男子。
楼琳听出这首曲子叫《和协的灵感》,是她非常喜爱的一名作曲家韦瓦第的作品,然而,此刻她却没有丝毫欣赏它的心情,她的整颗心失落得仿佛经年乏人解读的火车站留言。
是心有灵犀吧,孟师尧和女子低声耳语之后,忽地抬起头来,朝她这边张望过来——
四目在空中交会的刹那,彼此俱是一阵错综复杂的感受。
孟师尧很快的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往一旁的安吉拉,安吉拉赶紧朝他颔首示意。
“我要走了。”楼琳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一秒钟都不能。
“我送你回去。”安吉拉很绅士的为她拉起椅子,披上方才脱下的薄外套。
“麻烦你了。”两人走往柜台结账时,孟师尧也走了过来,他拧着眉凝着眼,悻悼地望着楼琳。
相对无言呵!在这样的境地狭路相逢,该说些什么场面话来化解彼此的尴尬呢?
“不跟我介绍你的新男友?”孟师尧嘴角蓄满讥诮,勉强挤出一抹支离破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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