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奉岩一点也不惊讶。他非常了解自己,在柴汉慈足以融冰的盈盈笑脸前,他根本无法像工作时那样戴着面具武装自己。不过他想要听她多说一些对自己的印象,于是笑着问道:
“这怎么说?难道我上班时都是不苟言笑吗?”
柴汉慈笑了起来,撑着腮边的右手下意识地玩弄着自己纤细光滑的耳垂,晶亮的眼眸里带着笑意,那神情就像四年前,安奉岩头一次在KTV里见到她的妩媚模样。
“如此你总是不苟言笑,怎么能让那么多女孩爱慕呢?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就像一般二十来岁的男孩子一样,心里没有什么负担。很难想像你工作时的表现是那么练达老成,倒像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似的。”
听完柴汉慈的形容,安奉岩不由自主地静默了一会。但是最苦的日子已经熬过来了,现在回想起受到现实磨练的过去,安奉岩已经没有情绪了,虽然心头仍有种难言的、百味杂陈的感受。
柴汉慈很快就发现安奉岩的异样神情,想必是刚才自己的言语中有部分触动了他的心境。若是安奉岩不愿谈,她自然不会勉强,于是笑着说:
“开玩笑的,你可别认真啊——”
“不会,其实你的形容满适合我的。”安奉岩笑着先是阻止了她的安慰,继而看到她微感讶异地睁大了眼。安奉岩没有多想,便直说了:
“我是家中老大,又是男生,我父亲在我大三时过世后,要担的责任当然就重些,所以对现实看得比较清楚,懂得保护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嘛。”其实,除了亲朋好友外,这还是头一次,安奉岩主动对人提及父亲过世的事,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相信柴汉慈能懂,也希望她能懂他。
听到安奉岩如果坦然,柴汉慈不由得一愣,对他掩藏在镇定笑容下的伤感神情,突然间,只觉得异常眼熟。
失去亲人的历程,在安奉岩说来似乎轻松容易,但是柴汉慈从十八岁起,就在人情世故里浮沉,纵使安奉岩轻描淡写没有多说,她也完全可以明白。“看清楚现实”和“懂得保护自己”的过程中,要经过多少难堪屈辱。这个过程,她也曾经历过、痛苦过,纵使安奉岩试图微笑着淡然以对,她还是能清楚感受。
柴汉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说说笑笑了那么久,但是直到这一刻,柴汉慈才首次正视到,两个早熟的心灵,竟有着相同的跳动频率。望着安奉岩斯文中隐含坚毅的神情,柴汉慈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相类似的心情,拉近了灵魂之间的距离;先前刻意筑起的疏离屏障,现在正悄悄崩解中。柴汉慈虽然笑不出来,但是肃穆中隐含怜惜的温柔的眼神,却流露出她最深刻的真心意。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来安慰安奉岩,让他感觉不孤单,不要像十八岁时的她。
“那段日子一定很难熬。”她低语,伸出右手,轻按在安奉岩放在桌面上的左手背上。“我能够体会。”
她的手和她的话语,都是那么贴心的温暖。安奉岩翻过手掌,轻握住一种被了解抚慰的幸福感。望着她关切鼓励的神色,安奉岩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温暖情绪。
“谢谢你。”他坦然。“现在恶梦总算都过去了,不论是在经济上或者心理上。能这样,我已经觉得幸福了。”
“是吗?”
柴汉慈没有抽回手,仿佛这样是给他的一种鼓励。别开了眼,若有所思地沉默好一会,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有感而发地低声说:
“恶梦能结束,当然是很好,只是有时候心里所受的伤,即使过了很久,也还是很难弥补起来的啊。有些丑恶的嘴脸,却是怎么也忘不掉。”抬起头,略带忧郁的深棕眼眸凝视着他,轻声问:“这些,你都忘掉了吗?”
安奉岩不禁一愣。柴汉慈说的没错,纵使是现在,距离需要他人伸出援手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偶尔他还是会梦见自尊被践踏在地,却仍是遭到拒绝的情景。那真是一个挥不去的梦魇。或许,这也正是他要不眠不休、力争上游的原因之一。
安奉岩早知道柴汉慈不会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人,而现在她深刻的询问,更让他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没有多想,他便冲动地用双手紧紧将柴汉慈纤细的手包围在掌中,仿佛这样捧着,就能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到她心里去,抚平她脸上那抹罕见的脆弱神情。
“多想想那些人性的善良面,别老把丑恶的一面记在心里。想想从小到大、相互陪伴的家人、想想真正知心的朋友,也许你就会觉得,实在不需要对世界这么失望。”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朱恩
安奉岩
柴汉慈
别后重逢
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