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
听过她的回答,晁宁起身,从柜子里找到两包泡面,倒进碗里,从水龙头接些生水,然后塞进微波炉,短短三分钟,泡面煮成。
这是她第一次见人用这种方式煮泡面。
他把书桌搬到床边,再将热腾腾的泡面放在桌上,她坐床、他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面对面,吃泡面。
拿起叉子吃两口,她在纸上写下不礼貌问题--
「在这里,生活很困难吗?」
他认真想她的问题、
「不难,但如果你坚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很困难。」
「我不懂你的意思,」
「只要有一技之长,找个赚钱工作不难,但如果坚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坚持自己的理想,那么,辛苦跑不掉。」晁宁加深解释。
这些话他从未和任何人讨论过,却在这样的夜晚,对一个称不上熟稔的女人说起。
「画家是件辛苦却不讨好的工作,对不?」她问。
悲怜的瞳眸里,写着她特有的淡淡哀愁。
「对。我们经常在『想要』与『必须要』之间挣扎,我们希望每分每秒都用来画自己想创作的东西,但为求生活,你必须画别人喜欢的,容易卖出的书作。」
「是不是,失去观众,艺术便不算艺术?」
「很可悲的说法,但我不得不承认,妳的话中有一部分是对的,艺术的价值常取决于多数人的主观看法。」
「所以,我的作法是正确的,我不把画画当工作,纯粹拿来当娱乐,那么我的作品价值由我自订,我说它是艺术它就是艺术,不必考虑任何人的眼光。」
她的话牵动他的心,是啊!当作品的价值取决于自己、当他决定自己的艺术是艺术、当他不用为了生计鼓吹别人认同他的东西……绘画在他生命中,会不会更形重要?
「妳喜欢画图?」
「嗯,没有名帅指导,我的图书只是小儿科作品,但我在画画的过程很快乐,快乐得可以忘记生活周遭所有的不愉快。」
「妳的生活中有很多不愉快?」
「谁没有,何况是我?」
苦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句话不晓得是谁创造出来?居然能把人生形容得这般贴切。
「何况是妳?什么意思?」
放下叉子,她的话让面在他喉间哽住:她不受欢迎吗?说不上来的心怜浮上。
对他而言,那是种近乎陌生的情绪。
「我无法说话,很多事情、想法,若是没有足够耐心,别人很难懂得我的真确意思。」她想简单带过。
「所以妳在团体中并不顺利?」他想知道更多。
「我只求别挑起事情,和平是我对人际关系的最大要求,别说这个,我们谈谈别的话题好吗。」
「好吧!为什么千里迢迢飞到法国?这里有妳想见的人吗?」他兴起新话题。
「没有。」
「多数的女人到法国旅游,想看的是香榭里居的名牌衣服和包包,是凡尔赛宫、是巴黎铁塔和罗浮宫,很少人会把蒙马特当成首要目的。」
「小时候我很贫瘠,十二色蜡笔被我用到剩短短一小截还舍不得丢掉,我常在垃圾桶捡拾同学不要的彩笔,把它们当珍宝似地放进我的纸盒。
我的图从未拿过甲,老师总批评我的作品很糟糕,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画画,只有在画画当中,才不会想起讨人厌的事,
有天,一个大哥哥走到我身边,他告诉我鸟该怎么画、告诉我有关蒙马特的故事,这里便成了我的梦想国度,我发誓,只要存够钱,一定要亲自到蒙马特来,看看大哥口中画家的理想。」
「他是妳的邻居?」
「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的话始终刻在我心底。是他丰富我的人生,让我的生命增添新乐趣,相不相信,在那之前,我甚至不大懂如何笑。」
晁宁沉默,这个剧情好熟悉,但他说个出曾经在哪里看过这场景,温温的?是他说不出的心情。
他有强烈欲望,想握住她纤细的小手,他有强烈欲望,想搂她在怀中,轻轻告诉她:「笑是种容易事情,就算没有那个大哥哥,我也可以教妳。」
他强抑欲望,调开眼光,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所有的他统统不对劲,想矫正,却无能为力。
看他的表情,程黎不晓得自己做错什么事情,她把字条递到他眼前,强迫他看。
「我说错话惹你不开心?如果是的话,我很抱歉,换个话题好吗?」
「我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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