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天使(43)

2025-03-05 评论


「好!」

就这样了,如果她放手,他能飞得更高更远,他的世界更海阔天空,再不舍,她都会逼自己放手。抱过儿子,她在他耳边轻说:「小琛,妈咪好爱你。」

他惊讶,怀疑自己听错:「妈咪……」

她笑着看他,再一次轻启嘴巴,清晰回答:「妈咪爱你。」

妈咪说话、妈咪会说话了!妈咪治好自己?他也要努力治好自己!他还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他要学写字。哇!接下来他会好忙。

「妈咪……」

「嗯?」

「不管妳有没有看到我,都要记得我爱妳。等我一回台湾,马上来找妳。」

「好。」

他们伸出小指头打勾勾,约定了,彼此的爱不因不见面而消减,约定了,天荒地老是他们亲情的保存期限。

迅速背过身,掩饰即将流下的泪,别了,她的心肝宝贝,只要你平安幸福,妈咪愿意用全世界去交换,

不再多看儿子一眼,再一眼,她不肯离的脚步将会更沉重,紧咬下唇,她大步走出病房。

「妈咪……妈咪……」看着母亲的背影,他唤得更急,但母亲不回头。

「妈咪,妈咪……」他想下床阻止母亲的脚步,但爷爷奶奶进门,抱住他的身体。

「妈咪……」

瞬地,小琛理解了些什么似地,豆大泪珠滑过颊边,一颗一颗,滴在爷爷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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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书一张张排满桌边,小琛的照片、小琛的信。

他被照顾得很好,晁宁的母亲体贴一个母亲的心,每半个月就寄来小琛的生活近况,看着他从癌细胞被控制到病情稳定,从体重增加到身高长大,看着他开始拄拐杖学习用义肢走路,程黎满足的笑意里有涩涩的泪水。

如果能够,她多愿意留在儿子身边,陪他走过这段漫长艰苦;如果能够,她多希望小琛复健时,为他擦拭汗水的人是自己;如果能够,她但愿不要夜夜泪湿枕畔,想念儿子,想念……那个无缘情人……

他还好吗?近一年了,他和袖乔的孩子开始学爬了吧?不晓得有没有遗传到他的绘画天分?他的生活是否回到正轨,有没有在闲暇时间动动画笔?

她想他,非常非常,想他宽宽的肩,想他热烈的吻、想他的多情、想他的爱恋,最常想的是,为什么他们有缘相爱却无缘相守?为什么她只能在他心中,却无法留在他身边?

这种无解问题常让她心力交瘁,无语问苍天,最后她只能将之归类为报应,报应她曾对父母亲做过的恶劣事情。

离开台北也离开资讯,她在无人的乡下,隐居。

她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亮,她耕起庭园里小小的蔬菜田,两棵菜、一碗饭解决她的生存需求,夜里,抱着儿子照片,将报告书里的字字句句复习又复习。

收拾好满桌照片,工作了,今天白萝卜该收成,白菜要施肥。

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程黎走出屋外,晨露美丽,朝阳绚烂,简单的人生本该有简单的愉快,可惜她无心享受造物者的礼物,晦暗心情容不下良辰美景。

篱笆上的信封比刚发芽的青江菜更吸引她的目光。

走近,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的字句刷白了她的脸庞。

程黎,妳是个羞劲女人,自以为是、自傲聪明,以为牺牲是人生重要的信念,从不考虑妳的决定是否影响另一个人,妳该为自己的错误性格说对不起。

是谁?是谁放下这封信?自从搬到这里,她从不与任何人交涉对谈,谁知道她是程黎?她慌乱地奔出屋外,四下找寻。

没有,根本没有半个人,她回到小屋,手里仍牢牢握住信箴,然后,她看见了,信箱里又有新信,她急急打开。

妳怎么会以为离开,我们便有幸福可言?妳怎么认为看不到我们,我们不会在妳看不到的地方哀恸?谁说我愿意成为妳的条件,供妳与人谈判?我无辜,我的爱情更无辜,妳毅然转身,留下我在这里苦苦思念。

泪湿颊边,那是他的口吻呀!把信纸贴在胸口,揪痛的心,揪痛她的指控呵,

三百多个日子的夜不成眠,我想着妳躲在哪个角落哭泣;妳在我每一件公文里,张着一双无辜眼睛。我没办法忘记妳,一如没辨法抹去在法国的那段岁月痕迹,要不要,再给我一次车祸,再撞失我一段记忆?那么我会好过一点,不至于让相思蚕食人生。

他说思念?为什么袖乔不温柔地替他擦去思念?为什么袖乔不用另一段爱情替他掩盖已成「过去式」的爱情,别让他在公文里看见她的无辜眼睛,猜想她躲在何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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