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放学的时候,我因为贪看暮色,直到天色灰黯淡以後。很晚了,才匆匆经过穿堂,往校门口走去。过堂风刮过,放肆地卷起我的裙摆,长裙在风中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我急忙按住裙子下摆,却为自己这个动作觉得有种妩媚,想撒娇——
老天!我怎麽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难不成我真的如夏绿意所说的,寂寞太久?!还是我太晚熟?这个时候了,还处在恩春期的尾声中?我想我是太用功了,念书念昏了头!这些个令人难堪的形容词——休说!我对自己摇摇头,加快了脚步离开。
经过美术教室时,我下意识地垂低了头。拜托不要有什麽叫我招架不住的枝节意外!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像是有什麽事会发生;而刚刚昏了头的可怕想法,更令我忐忑不安!这夜风,吹得我如此心神不宁。
“今天怎麽这麽晚?”夜灯光圈圈距以外的黑暗中,沈自扬正守候着。
完了!来了!我对自己说,被动地停下脚步。
他走近我身旁,挡住光线,身影晕黑成一团朦胧。
“我等了你好久。”他说,一边抓住我,声音微带乾涩,黑暗中听来,如天音般地不真确。
我瑟缩在阴暗中,进退两难。他俯视我良久,缓缓放开我。
“跟我来吧!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带我到他的住处兼画室。门一开,迎面一幅窗户大小尺寸的画作。整张画全
由蓝色揉彩而成,不渗杂其他颜调。浅蓝、深蓝,天蓝,海蓝;画中的女孩,一袭淡淡的蓝衫,注视着远方,淋沐在一片蓝色的彩影中。墙上四处也挂满同样色调的彩画,主角都是同一个女孩,或坐或站或卧,或正面或背影或侧像,或凝视或仰空或不经心。
然而,所有的这些画,没有一张画出女孩的笑颜。每张画都像是蒙上一层轻雾,在女孩脸上挥墨出多愁的涟漪。
我站在房间中央,对着这些画喃语梦呓。
“你疯了!画这些做什麽?”
“我是疯了。”他抚着墙上一帧图画,意深情浓。
我叹口气,还是问了:“这麽多人你不去画,画我做什麽?基调全是蓝色,把我画得这麽哀愁。我看起来真的那麽不快乐吗?”
“只有蓝色才能烘托出你的神韵和气质。”他说,起到我身旁:“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笑,视线不是漫无焦距,就是凝视很远的地方,好像有无数的秘密哀愁。”他将手搭放在我肩上,说:“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麽?”
我在想什麽?我在想什麽?我在想——
他俯下脸,温润的唇吻盖住我的乾涩。我茫然地看着他,沈浩的眉眼,沈浩的唇鼻,沈浩的温柔,沈浩的……他紧紧地拥着我,颤抖的胸口,阵阵传来他的体热。沈浩,沈浩现在该是在纽约某处的街头……我半闭着眼,沈浩……
沈浩——
我张大眼睛,恐慌地看着将我紧抱在怀中的这个人。沈浩的眉眼,沈浩的唇鼻——我眨了眨眼,眨掉眼眶中因酸涩集蓄的泪水,泪眼模糊中,看清了眼前沈自扬的脸容。
不——
我挣脱他的拥抱,转身朝门口跑,他伸手抓住我,用力过猛,将我拖倒在地上。他压住我,反身倚躺在墙边,双手交叠,紧紧圈住我。
“为什麽要跑?!”他低声喊。
我喘息着,身体因被他紧紧圈住而不得动弹。我的背紧抵着他的胸膛,体触到他的心跳。
“你为什麽要跑?”他又问。
“放开我!”我挣扎喘息着。
他放开我,站起来走到门口,背抵着门守着。
我坐在地上,将头埋入膝盖,完全不理他。
“我吻你,你没有拒绝,我以为——”他走了回来,蹲在我跟前:“可是,你又为什麽要跑开?”
我还是不理他,他扳起我的脸,泪水沿着我的脸颊,滴湿他的双手。
“不要哭!你说话啊!为什麽要哭?”他伸手想拭去我的眼泪,却将我的脸糊得一片湿润。最後他俯下脸,企图用亲吻吮乾我的泪水。
“不要——”我要拨开他,他却固执地捧着我的脸颊。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泪就跟着一直流下。
我——对不起沈浩,开妈他吻我,我茫然以为是沈浩,後来知道自己弄错了,心里那种悔疚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跪开,远远地跑开,可是被他拦住,他又——
我难过的,对不起沈浩;自己无能拒绝沈自扬,也是背叛沈浩。我拼命想别过脸,沈自扬越发固执地揽住我,从脸颊到耳畔,延伸至肩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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