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书店待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出来。客运车是有时刻性的,不是等闲可以被期待。越过车道,对面的港口有船泊靠;天桥立在一旁往上一直延伸,仿佛连上了天堂。桥下,车站前圆环车行来来往往,对照桥上方天空闲间去来的流云,忙碌的很人间。
“阿满!”经过速食店,有人叫我。我回头,看见何美瑛从速食店跑出来。
听她这样叫我,感觉有些奇怪;我看她的表情大概也露出这种奇怪,她唤我一眼,说:“干嘛!?又不是不认识我。”
“做什么?”的确不是不认识。
他没回答,反问:“你刚刚跟那个顾玲惠在一起对不对?”
我抿抿嘴,没说话,一副“不干你事”的表情。
“你最好少跟那个顾玲惠在一起。”她不理我的表情,自顾说她的。“我们跟她们是不同类的,她们那种人自以为是的很,当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同类?我皱皱眉。我想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虽然我并不喜欢。
啊,我不喜欢的事太多了!我太难被取悦。
我转身要走,被她拉住。
“干什么?”我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哪。”何美瑛朝速食店抬抬下巴。我跟着看过去,这才看见临街靠窗座位上的浪平。他对面坐了一个女孩,黑发齐肩,遮去了半张脸。浪平也看见我了,但他没打招呼。
“进去吧。”何美瑛推了我一下,跟着拉我进速食店。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阻碍到后面进来的人。对方被挡退了一步,轻噫了一声。
“对不起——”我连忙回头,一边道歉。
“啊——是你啊!于满安。”竟然是薇薇安。她也没预期,笑起来,好像很开心。她才大我们没几岁,模样自然年轻。不过,比较起来,她还多了一股风情,那并不单纯是年龄的差异,有些人就是有那种特质。
她也看到何美瑛,对她笑一下,显然是认得她这个人的。不知道她以前是否见过何美瑛,但从她的反应看来,我突然发现,何美瑛是那种能抓住别人视线且留下印象的人。
“这么巧,遇到你们。要吃什么?老师请客。”薇薇安倒大方,边说边掏出了钱包。
何美瑛丝毫不领情。“不用了,我们跟朋友在一起。”她的态度有一种亵渎。
那种亵渎我并不陌生,这就是她说的,我们跟别人是“不同类”的。
“是吗?”薇薇安朝我看来。
我是无所谓,不过想想,让薇薇安请客也怪别扭的,刚要推辞,坐在浪平对面的女孩忽然大声叫起来,说:“你说话啊!”
店内多半的人都被她的叫声吓一跳。我和何美瑛对看一眼,可以看见她眼神里有一抹轻微的不以为然。
“太过分了!”那女孩站起来,抓起桌的水杯,朝浪平泼去,忿懑的转身离开她经过我身旁时,我都可以感觉到她全身发散的猛烈燃烧的不甘心的气焰。
何美瑛走过去,我也跟着过去;薇薇安跟在我身后,莫名其妙也跟着过来。浪平被泼的满脸是水,额前发稍不断有水珠滴下来,胸前的衣服也都湿了。
“活该!”何美瑛坐在刚刚那女孩的位子,瞪着浪平,口气悻悻的,有点儿生气。
我没吭声,在何美瑛的身旁坐下。
国中毕业时,浪平自己跑去报考海事学校,打算毕业后去跑船,他妈妈知道,硬是把他从考场拖回来,逼他上普通高中。他轻易就考上市区的公立高中,我才知道浪平原来成绩那么好。进了高中,浪平跟许多女孩交往,每个都想当他那个惟一,浪平的态度偏偏不明不白,每个都交往不长。想想,一堆麻烦,其实都是他自个儿找的。浪平的态度,一开始就太亵渎了,对感情的亵渎。
“有面纸吗?”浪平抬头问我。浪平对事情的态度半冷淡,没有习惯解释;看我和何美瑛一起出现,也不惊讶。
我摇头,他也放弃,任脸潮湿,从口袋掏出烟,忽地看我一眼,又塞回去。浪平抽烟,让他的气质冷淡中更颓废。我不知道别人的眼光,是怎么看待浪平的。他不常显露情绪,仿佛早早脱离青春期的青涩。我们一样的年纪,他却没有我那种跟随于年纪的张惶里的无所适从。
“这么体贴,阿满在,你就不抽烟。”何美瑛嗤了一声。
浪平没理会,抬起手臂随便一抹,把滴到脸颊的水珠擦掉。我们之间有个不形诸言辞的默契,他不在我面前抽烟。
“哪,用这个擦吧。”声音从我身侧传出来,粉红带着香味的手帕亲切地递到浪平面前。我们同时抬头,薇薇安含笑看着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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