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先生?”名字还真土,一听就是那种引不起人注意的大土包。凭他这种角色也有女人黏着不放?
她的座右铭一向是绝对不低估那些看起来傻头愣脑、俗气土相的乡巴佬的,也绝不“以貌取财”--但眼前这个喙着金子银子出生的男人,实在太打击她的信心了。
“阿非,卓先生有些困难,需要我们帮他解决--”
沙昔非手一挥,挡掉东尼王的话。“你有没有跟他说,我的价码是很高的?”
她很少这么沉不住气,把她的“嘴脸势利”这么赤裸直接地在“雇主”面前露现的,实在是因为这个男人“土”得太教人没信心,再加上她刚才衰到家地被甩了一巴掌,正积着一肚子窝囊气,气昏头了。
“那当然!我们的信条一向是先把该说的话说在前头,挑明讲,干脆不啰嗦,不拖泥带水。”
“那就好。”沙昔非换个姿势,丢了粒口香糖进嘴巴,怡恰地嚼出声,白嫩的脸颊上尚清楚地印着五条手指印。她偏支着头,半仰起脸对那男人说:“卓先生,咱们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拿钱办事,认钱不认人,没钱就趁早死了这条心,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在金钱方面,沙昔非是绝对粗俗的,而且不讲情面,也不留余地;这一点,“畸零业”的每个人都差不多,只是她实践得更彻底。她绝不会像那些没出息的女子,把皮肉钱拿来贴小白脸;只有她赚别人的钱,没有男人挖得出她一分一毫。
因为她是属于土的,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属于土的女子,现实、执着,固执一颗纯情等待而缺乏弹性的心。一旦决定的事,绝不更改;信念单一、实际,不作任何华丽的幻想。
她是绝对讲究实际的,信仰物质,拜金主义。她是土的青玉,一块翡绿的玉石,天釉成传奇的色彩,却展耀着一身现实的风姿。
那男的盯她一眼,一言不发,从裤袋和上衣口袋各掏出两垒钞票,并放在桌子上。用不高不低、不大不小、不尖不沉,跟他的人一样不起眼的声音说:“
你放心,沙小姐,东尼先生都跟我说清楚了。这是三十万,算是订金;剩下的,照规矩,等事情办成后,我会一次以现金付清。”
这么阔?沙昔非吹了声口哨,与东尼王对看一眼。
果然!愈是土气的愈是不能小觊。
这家伙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派头她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钱人通常都是很小器的,只会在嘴皮上吹嘘耍阔。
她重新把眼光调向他,客气地、仔细地端详。吃惊地发现--如果不是那一身大便色、土气弩扭的西装。和像杂草堆一样不成型的头发。以及过时的方头鞋黑袜子,加上厚得圈出一层层的乌雾活像患了白内障的蠢眼镜碍眼惹嫌的话,这男人看起来应该就不会那么糟糕,也许--只是也许,还会是个美男子。
当然,那只是她的估计揣测。她向来认钱不认人。
“有钱就好办事。说吧!你要我们做甚么?”看了那堆钱,沙昔非的嘴脸就变了,挤出了难得的笑。
她吐出口香糖,丢进烟灰缸,不偏不倚黏住了东尼王拧熄的那根烟屁股。
“咳咳!”东尼王干咳两声,接过话题。“我来说吧!是这样,阿非,卓先生希望你扮演他的未婚妻,和他一起回故乡,期限是两个月。只要在这两个月内,能让他的祖母相信你的身份并且承认,那就算达成任务了。”
“扮演他的未婚妻?”对这个要求,沙昔非像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像这种不起眼的角色会有甚么烦恼,上道一点的人自然都该想得到的。她没有立刻答应,手指没有节奏感地乱敲着桌子,略为皱眉.,说:“说清楚一点。我可不想当一只在迷宫中瞎撞的笨老鼠!”
东尼王转头侧看卓晋生,对他耸耸肩,拉把椅子让他坐下,好整以暇地等他从头道来。
卓晋生推推眼镜,抬起头--也不知道在看谁,厚厚的镜片像裹了一团鸟屎,旁人想从那团雾屎中找出焦距,比射中靶心还费事。
沙昔非等得不耐烦,催促说:“没甚么好难为情的!甚么丢脸的事我们都碰过,没差你这一桩!”
这家伙,人土、名字土、个性也土。金生、银生,有个屁用?比土捏的还不如!
她始终当他是她听混的“卓金生”,对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不知怎地,就是有种不骂一声、不踹一脚就不痛快的偏见。
她向来不会有任何情绪性或神经性的躁郁症或歇斯底里倾向,以及其症候群发生;更不会有一般女人容易间歇性发作的感情癞痫症。这是她的“职业”需求,沉不佳气就输了;但那是“作战时期”的要求,现在是非战状态。她才没那种好耐性和修养,不管男女,她最讨厌那种磨磨蹭蹭,做事不干脆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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