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黑狄人是暂时被打了出去,可苻明懋还在,人没有抓到,就难保不会死灰复燃。阿莫丹绒蠢蠢欲动,南面的孙逸更是应当剿灭,宋、循二州是我大楚南门,国门岂可让叛贼去守?不把这二州收回,岂不是门户大开,任人宰割?祁州兵防不强,白大将军都在孙逸手下吃了个败仗,自己人打自己人,比驱赶外族更难,都是迫在眉睫的要事。否则时日久了,士气尽颓,便只能任由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宋国耸立在南面。”
“战事、国事如何,日子也是要过,孩子也是要生的。”周太后看了一眼陆观,并不着急,曼声道,“陆大人也老大不小,该娶个妻子料理家事,才能为朝廷竭尽全力。”
“臣不娶妻。”陆观道。
宋虔之猛然抬头。
周太后皱眉地看着陆观。
当面顶撞,宋虔之怕惹毛了他姨母,正要开口说话,听见陆观的声音在说:“臣没有家世,也没有祖宗基业,更没有宗庙牌位要供奉祭祀。将来臣死后,送往寺庙中,占一个木格也就是了。”
周太后张了张嘴,噎了一下,安抚道:“你多娶几房妻妾,多生一些儿女,未必不能安享儿孙之福。”
“臣叩谢太后关怀。”陆观磕了个头,“臣既然发誓为侯爷效忠,自然不敢先去享福。”
让陆观发誓的是周太后,反倒把自己圈住,不好相劝了。周太后心里憋着一簇火,不耐烦地朝宋虔之道:“总归姨母为你做主,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就定了镇国公的嫡长女嫁入侯府,两个妾室,你自己选。寻常好门第好出身的女儿,做妾是委屈一些,不过哀家私下同姚济渠商量过,他是愿意让女儿给你做侧室的。吏部侍郎李崇已年逾五十,将来你去吏部,就是他的上官,他的长子也在吏部,有个庶出的女儿,是不够格进宫来享宴,哀家昨晚也破格让他带女儿来了。哀家听人说,他的女儿嘴巴甜,见面便称你一声宋大哥,她是没什么好不乐意的,你这边点头,哀家便降下懿旨赐婚,给他们三家报喜去。”
“姨母,这事真得缓一缓。”宋虔之往周太后跟前一跪,“皇上重病,昨日您才安排侄儿同几家的闺秀见面,今日立刻颁旨,岂非过于急切了。况且,侄儿成婚,也不好太过委屈镇国公的女儿,但陛下病重,怎可大肆操办,惹人非议。”
周太后冷笑道:“哀家在,谁敢非议?”她心里却也清楚,这么做即便当时无人议论,等到东明王被接近京城,前朝有人主事,恐怕也会被礼部翻出来,是有些不好看。
“那你说什么时候办?”周太后神色缓和下来,问宋虔之的意思。
宋虔之诚恳地建议,等到东明王进京以后,话里话外虽没有提皇帝退位让贤,两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等东明王登基为新帝,由皇帝为宋虔之赐婚,也可办得漂漂亮亮,让宋虔之好好出一出这风头,尊一尊他的新贵身份。
☆、波心荡(伍)
另一方面,当天出宫回府,周先已在侯府等候。
宋虔之让陆观牵着手,一路说话走到偏厅内时,正见到瞻星在跟周先说话。
瞻星不意间回转头来正好看见侯爷回来,满脸腾地就红了,提着茶壶匆匆下去换热茶。
宋虔之从婢女身上收回目光,松开手,陆观过去坐下,宋虔之在周先对面坐下来,见桌上有点心,拿了一块吃,扬眉朝周先问,这一整日上哪儿去了。
“左大人在李相的别院里,我在李相别院蹲守一日一夜,府苑里有几个高手,我不敢太惹人注意。不过还是看见了两次左正英,他跟他的夫人都在别院,两人安好。而且,我见到一个人。”周先压低了嗓音,说出一个名字。
“他在李晔元的别院,这倒是……”宋虔之沉吟道,“可他现在也无用了。”
陆观一听便明白宋虔之话里的意思。
周先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宋虔之解释道:“我原没有算到姨母会对苻明韶动手,打算让这两兄弟互搏,才能找机会把李宣推上去。现在苻明韶已经无用,黑狄被白古游端了,苻明懋自然就是无用了。他把左正英扣着做什么?”
“我在苻明韶身边时听孙秀说过,左正英会写一手和先帝一样的字迹。”陆观道。
宋虔之眼微微睁大,心中一凛,道:“苻明懋要矫诏?”
“定是如此。”周先道,“或者我先将左正英夫妇救出。”
“你说这间别院有几个高手?”宋虔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