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连忙拉开被子,看到被子上一片紫黑的痕迹,登时不敢大意,出外去叫来另一名军医,取来药箱,为陆观重新缝合。
牛油蜡烛微弱但绵绵不断的光芒闪动在陆观古铜色的皮肤上,他背脊笔直地坐着,光滑的肌肤被汗水浸透,唯有肌肉不时从皮肤里鼓噪着仿佛要冲出表层,才让人觉得,这缝合的过程,是真的很痛。
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屈肆封就被人叫醒,听说陆观醒了,他踩着靴子,一面往外走,一面顿脚蹬鞋,好让脚完整的落进靴里。
“刚醒的?”屈肆封绑上外袍,听见身边小跑跟随的士兵回答,“大夫把药都煎好了,将军醒来少说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屈肆封站住脚,瞪着士兵:“那怎么不早点来报?”
“刚刚才叫人,属下去时,陆将军的伤口已经重新缝合过了。陆将军叫立刻请您过去,像是要在天亮前就迁移。”
屈肆封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大步流星,几乎是跑着往陆观的帐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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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泡在吏部,总算把人都理顺了,宋虔之只去上了一次朝,受李宣任命,暂代吏部尚书。回到部里,他就如同下棋一般,斟酌着往棋盘上摆了这一局。
看到左正英留下来的名单里,就没打算留给他一个有实权的位子。宋虔之不甚在意,单独拎出自己,以及几个官宦世家的子弟,其他位置,左正英的安排算是相当公允。礼部还是留给了荣晖的后代,荣季早已中举,没进前三甲,名次也算靠前。
让荣季坐礼部,也就是免了三年外放,直接在京留用,不算破例。礼部还有个祁暄,能力在荣季之上,是左正英的亲传,左正英也并未因这层关系,就将祁暄放到尚书的位子上。
各部部员大部分并未挪动,只是空出来了不少位子,官员在南下的途中病的病死的死,还有京城陷入混乱那夜死在苻明懋的乱军手里的,一下子朝堂上近三成人都不见了,难怪南州这么大点地方,也能摆得下。
一次恩科,要补上来四十余人,也是头疼。
宋虔之从文书里抬头,一块石头飞掷在门口大柱子上,宋虔之刚要埋下头去,又听见一声。
这下他听出来是有人故意扔的,起身走出门外,迎面一块石头直飞过来。
宋虔之一闪身,让了过去。
林舒没想到他这时会出来,看险些砸到人连忙道歉。
“你们俩,什么事?”把人让到屋子里,宋虔之直接便问。
姚亮云说:“晚上万家你去吗?”
“去,我和秦叔一道过去。”
林舒与姚亮云眼神一碰。
宋虔之立即察觉,放下手里的折子,朝姚亮云问:“怎么?”
“万家有个女儿,原先想说给祁暄,也许会要说给你。”
“……”宋虔之神色古怪,眉毛一动,“我又成香饽饽了?”
“你不一直是香饽饽吗?”林舒促狭道。
“嗯?我逃出京城的时候,怎么没人给我说亲?”
林家、姚家也不是完全没打过宋虔之的主意,登时林舒同姚亮云都有些讪讪。
“知道你不会答应,就给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数。”林舒往桌面上扫了一眼,见宋虔之没阻拦,拿起墨迹未干的那张名单,“你这是……要动真格了?”
“我原本也要去找你们,这上头,还余下不少位子。中秋是好日子,我得进宫一趟,怕没法出宫。十六晚上,在南州城里最大的酒楼,清谈一场。”
“诗会?”姚亮云会意。
宋虔之笑了笑,点头:“就说诗会。”
“行,我一定把人都给你请到。”林舒一拍桌,“过两日,咱们三个,吕临当值吗,你回京还没同我们去吃过酒,就陆观回来也同咱们吃过酒了。”
“逐星腿伤还没好。”姚亮云给了宋虔之个台阶。
“他还同你们吃过酒了?”宋虔之来了兴致,他是知道陆观最不爱这种场合,而且他那个酒,一时间宋虔之福至心灵,问林舒:“他喝醉了?”
林舒满脸惨不忍睹,说:“何止是醉,恨不得当场脱了衣服跳舞,还跟我们显摆他脖子上那枚玉……”
“也是过几天的事情,今晚过去,在万家也还要碰面,等宴席散了,慢慢再说这些。”姚亮云打断林舒,使了个眼色。
林舒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来陆观说那凤形玉佩,是“丈母娘”送的,登时闭了嘴,心虚地四处乱看,掸了掸袍子起身:“那就晚上在万家见了面再说,他送我回去,府上车架这几日都给我表兄拿去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