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_作者:席云诀(5)

2019-05-14 席云诀

  今晨他便有意避开聂徵,得知对方已离了侯府才松一口气。本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朝会也翘了,反正中山侯身娇体弱,一个月总要缺席那么几次朝会已是满朝司空见惯之事。再一想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刻意,倒显得自己气短心虚,昨晚险些吃了大亏的可是……忆及此节心下又是一阵暗恨,偏生还不能痛斥那人祖宗十八代。

  到头来薛存芳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朝会。

  只是今次他未免太过规矩了,惹得高居于龙椅上的九五之尊都多看了他几眼,这人却毫无所察,一味安安静静地低垂着头,仿佛地上有朵花似的,和往日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灵动劲儿大相径庭。

  聂泽索性直接点了他的名:“中山侯,此事你如何看?”

  薛存芳一怔,出列行礼,直起腰来朗声道:“皇上,依微臣之见,眼下年关将至,不止是京城,各地过冬的物资都需得安排人下去提前布置妥善,当务之急是多修建几处‘火室’供百姓取暖,倘是国库里一时拿不出来那么多,也只得去敲打下面的乡绅富户……”

  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聂泽轻点扶手上的龙首,又侧目去看另一边打头那人。

  “齐王,你呢?”

  薛存芳撇撇嘴,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会说什么。

  给各地修建火室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耗资又耗时,如何做?让谁去做?那些乡绅富户的钱褡子一贯咬得比谁都紧,又要如何去敲打,如何去安抚?……

  没想到齐王只说了一句:“中山侯言之有理。”

  薛存芳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但那沉缓而冷定的声音绝不会错,那四个字……是“言之有理”,而不是“所言甚谬”?

  他抬头去捕捉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对上聂徵的目光。

  这是今日朝会之上二人第一次正眼对上。

  聂徵身上所着是一袭熟悉的绛纱袍——正是亲王的朝服。两肩行龙,腰腹处绣有一团五爪金龙,色用赤金,穿插丝缕金线,起伏间闪动一丝若隐若现的金芒。

  往常纵是对此人有百般看不过眼,薛存芳也不得不承认这身亲王服被聂徵穿得漂亮极了。那拢深艳的红压在聂徵身上,衬得其人眉目如画,风神如玉,其一身冷肃高峻之气将过多的艳色生生盖了下去,端丽而不冶艳,出众而不扎眼,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正是相宜。

  今日他却觉得这身衣服穿在这人身上有些扎眼了,奇怪……

  聂徵瞥他一眼,目光闪烁,飞快地移开了眼去。

  薛存芳愈发觉得古怪起来,眯起双眼,紧盯住对方不放。

  这人……

  聂泽也觉得奇怪。

  往常朝堂上动辄一个意见相左就要针锋相对的二人,今日的气氛竟是意料之外的……平和?

  他不由又睨了一眼薛存芳,再开口去问聂徵:“哦?那齐王以为眼下应当从何计议?”

  “臣以为……”

  其后的朝堂便成了聂家兄弟和六部之间的拉锯战,薛存芳只管出主意,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最是不耐这些拖泥带水的细则和琐事,不过怵在一旁做根柱子,对他们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又觉得百无聊赖,便琢磨起答应送给群芳苑里那素华姑娘的新曲儿应该填什么词……

  一首曲儿填了上片,朝会总算到了尾声,只听大太监站出来掐着嗓子高声宣告:“退朝——”薛存芳顿时如蒙大赦,俯身跪拜送走聂泽后,直起身子来拍了拍衣袂,拔腿就走,刚跨出门槛却被人拦了下来。

  “中山侯,太皇太后有请。”

  他自然毫无异议地跟了过去。

  对于这位幽居深宫的祖母,薛存芳总是免不了多几分忧虑。

  走到一半便忍不住开口问询:“太皇太后近来身体如何?”

  “侯爷放心,”那内侍停驻步伐,友善地对他笑了笑,“是好事。”

  到了永宁宫里一看,果然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他。

  此时永宁宫里热闹得很,满堂济济,座无虚席,最首端坐着太皇太后,下了朝刚换过常服的皇帝坐于一侧,下边是西宫里几位太妃和太后皇后,另一边打头的仍是齐王聂徵,下面还有京里几个沾亲带故的王公,乃至小一辈的太子聂琛、齐王之子聂玧、中山侯世子薛黎……

  这场面……薛存芳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不会被震住,心下只生出一分疑惑:莫非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他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