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墨毒道:“今夜辛苦大家了,都回去休息罢。”宣告了这场晚宴的罄尽。
薛存芳明白了:剩下的这些只怕都是呼延墨毒的人。
除了他。
最后只留下了他一人。
脸上和衣衫上都沾了血,别人的。
呼延墨毒再度抬眼看来,对他莞尔一笑,毫无顾忌地踩着地上的尸身和血迹走了过来。
他在薛存芳对面坐下,静静端详他片刻,摇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竟将侯爷的脸都弄脏了?”
“侯爷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可就是这张脸了。”
他伸臂过来轻拈起薛存芳的下巴,以指腹为其拭过一抹血渍。
“不过本王以为,侯爷这张脸沾了血,是更好看了。”他饶有兴味地笑道。
薛存芳冷冷望着他,面上也笑了起来,露出截然相反的粲然笑容,赞道:“左贤王真是雷霆手段。”
第40章 笑里藏刀
“哪里哪里,”呼延墨毒连连摇首,谦逊道,“在狡猾的大昭人眼中,必然是漏洞百出,拙劣不堪。”
他开诚布公道:“说来惭愧,我为这一天已筹谋十年。”
没料到呼延墨毒对着他竟会如此直言不讳,薛存芳微感愕然,直觉这人不对……索性避其话锋,“夜色已深,左贤王留我在此,不知是何用意?”
“我这侄儿说得不错,”呼延墨毒往地上的尸身瞥了一眼,又含笑看向薛存芳,“我对中山侯确有万分喜爱之心,尤其是侯爷的这张脸,我去过一次大昭,其繁华富庶之景,侯爷风流昳丽之态,岂是塞北荒芜之地能有的?后来我常常梦至京城、梦见侯爷,如今一见到侯爷的这张脸,就仿佛又到了京城,于是盼望着中山侯能长留于此。”
薛存芳从这席话里隐隐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不接话茬,只避重就轻道:“无论是京城还是塞北,总归是自己的故里最好。”
呼延墨毒冷笑了一声:“是汉人修筑长城,将胡人拦在了外面,这片荒原千百年来才始终是我们的故里,不然,谁知道今日我们的故里在何处?”
薛存芳心下顿生冷意:此人果然有入主中原之野心。
“若中山侯不愿,本王亦不会强求,只是……”呼延墨毒话音一转,显露机锋,“我就得难为侯爷两个要求了。”
薛存芳不问是何要求,径直道:“若我不答应又如何?”
“诶,侯爷何必急着和我针锋相对?”呼延墨毒一挑眉梢,微哂道,“不如先说回之前的话题,侯爷以为此局我是如何造就的手笔?”
薛存芳飞快地向地上的尸身扫去一眼,说道:“左贤王既是两位王子的亲叔叔,他们兄弟不睦,你却不能不做到一视同仁。既已拉了三王子一把,自然也会救大王子于水火,好让他们做你手中听命的棋子……”
“三王子在葬礼上拿出的羊皮卷是由你亲自鉴定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大王子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无声无息地带着武器潜入今晚的宴会?这晚宴上可有一半都是你的人……”
呼延墨毒耐心解释道:“葬礼上大王子趁乱逃了出去,我劝诫三王子先得稳定人心,若告知诸人大王子已平安逃脱,只怕人心纷乱,单于之位难于到手……所以他拿了其他人的人头去冒充。”
“昨日他将手下的人马大半派出去寻觅大王子行踪,此后也不会回来了……”
“至于大王子,被我安排的人救了下来,又告知了他葬礼上颛渠阏氏的惨状,昌东一贯是个敬爱母亲的好孩子……哪怕是有来无回,他也会来。”
薛存芳道:“正如你告知三王子他的母亲要被生殉一般?”
“这就与我十年前的筹谋有关了,”呼延墨毒托住自己的下巴,说得兴致盎然,“十年前,乌羌就问过我,大王子和三王子更看好哪一个?老二在战事里断了腿,老四是个女儿,老五是奴隶之子……只剩下这两个人选,论长幼、论身份、论道理,怎么都该是大王子,他却踌躇不定,那时我已知道了他的答案。”
“所以我去接近了贺来阏氏。”
“三个月前,乌羌病了,显濒死之兆,我特意去找巫医求药,他的命是勉强吊住了,此后却不能发声说话了。”
“在这时,我有意让他知道了我和贺来阏氏有私。他已动不了我,只能让往日最宠爱的女人陪他一起下黄泉。”
薛存芳道:“三王子手里的遗诏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