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不提,”呼延果毅开怀大笑道,“饮酒饮酒,今日我定要和众兄弟们喝个一醉方休!”
众人于是开怀畅饮,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呼延果毅身边那位倒酒的侍女一个不小心,将酒全洒落在了他的衣衫上,呼延果毅怒目而视,侍女忙不迭伏倒在地,整个人抖如筛糠,求饶道:“单于,饶命!”
这一声“单于”唤得呼延果毅缓了神色,另一位侍从赶来重新奉酒,走近了呼延果毅,然而壶中的液体还未来得及倾倒,呼延果毅猛地向后一个撤身,却来不及了——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他的胸前赫然插上了一把匕首!
“你……”呼延果毅指向那人,不可置信道,“你是……”
“是我!”那侍从揭开裘帽,显露出明晰的面容——竟是昨日在葬礼上已被呼延果毅亲手砍下头颅的呼延昌东!
“大王子!”
四座一片哗然,有些人登时立了起来,错愕地盯着呼延昌东。
“呼延果毅假冒单于诏书,其心可诛,又在葬礼上谋杀重臣,戕害正妃!他才是阴谋篡位的贼子!”呼延昌东愤然大喊道,“恶贼,你还我母亲命来!”
说着猱身扑了上去。
呼延果毅已受重伤,胸前的衣襟上浸透出一团血迹,面露惶急之色,连连喊道:“来人,来人!速速将这奸贼给我擒下!”
早在进帐之时,诸人的武器都被卸下,护卫都被勒令不得入内,止步于帐外,此时呼延果毅大声呼救,帐外却半晌不闻动静。
再愚钝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帐内还是有人有了动作,也不知是为了大王子还是三王子,但不论是哪一个动了,都有其他人站出来默默拦在了前面。
再看呼延墨毒,仍在一旁悠然地喝着酒,对眼前发生之事不闻不问。
气氛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只听得呼延果毅粗重的喘息声。
于是接下来薛存芳看到了极为滑稽的一出好戏。
呼延果毅见呼救无果,目光往四下环视一圈,最后阴恻恻地落在呼延墨毒身上,大笑出声:“好……很好!”语毕,他沉下一张脸,低吼一声,拔刀朝呼延昌东直直迎了上去。
两兄弟缠斗在了一起。
起初这二人之间还是有招有式,有来有往。论武力呼延昌东本不是呼延果毅的对手,只因对方先受了一击致命伤,才得来便宜。纵然如此,呼延果毅之凶悍勇猛一时间也叫他难以攻下,场面久久相持……打到后来二人皆失了气力,气喘吁吁地抱作一团,呼延昌东将手伸入呼延果毅伤口,用力搅动,血肉淋漓。呼延果毅面容扭曲,艰难地将刀身一寸寸推进呼延昌东肋下,呼延昌东的唇角溢出汩汩血流,却咧着嘴笑得狰狞……这般豁出命的打法,仿佛有百年夙怨的仇人。
终于……呼延果毅松懈了握刀的手,面色惨白,目中渐渐失了光彩。
呼延昌东嘶声笑起来:“赢了……母亲……我为你报仇了……”语音渐弱渐低,下一刻,也无力地倒了下去。
从头到尾,众人目睹了这一切,除被控制住的人外,其余人皆无动于衷。
陡然,帐内响起清脆的破碎之声——是呼延墨毒手中的酒杯掉了。
声音甫落,许多人都动了起来,他们个个从桌下摸出早已藏好的武器,杀向适才那些站了出来、手无寸铁之人。
一时鲜血纷纷溅落在半空中,此起彼伏,血沫横飞。只听一声铿然之音在耳畔响起,随即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薛存芳的脸上,一具尸体砰地从旁滚落。
他下意识抖动了一下睫羽,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竟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只得握紧了冰凉的酒杯。
不出多时,帐内的人少了一半,都变为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雪白的帐篷上溅满了纵横的血花。
呼延墨毒终于站了出来。
他款款走动,驻足在两位王子的尸体前,叹息道:“大家都看到了,大王子为了报三王子杀母之仇,偷偷潜入晚宴刺杀了三王子,而大王子和三王子的党羽为一时之争,拔刀相向,死伤惨重,真是一出惨剧。”
他忽而直直看向薛存芳,问道:“中山侯,你以为呢?”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薛存芳身上。
薛存芳沉默半晌,不得不开口应道:“左贤王所言不差。”
众人这才纷纷颔首叹息起来。
脸上的血抹干净了,身上的衣衫换了,刀不知又被藏到了何处,这些贵族们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位,仿佛适才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