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怪非邪_作者:就写长篇(71)

2019-05-01 就写长篇

  戎马府门,还不是屈从于天子,竹青炽伏地不曾发一语。

  竹允诚弃鞭扬声,气极:“兄友弟恭,好啊,那我就遂了你的愿!来人,把他们两个拖出去,沈缙云笞三十鞭,竹青炽,你给我跪边上看着!”

  “父亲!”竹青炽抬头见父意已决,多说无益,起身拂开围上来的一干的仆从:“去扶小公子。”

  竹青炽走出正堂,毅然跪在庭中湿淋淋的青砖地上,抬头看向执鞭的仆从,沈缙云别过脸不去看他,显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雨势愈大。沈缙云折膝跪下,积水迸溅,挺直了背脊。

  一鞭挥下,竹青炽抬手拦拽,紧握在手中,渐又松落,闭目轻声:“用心打。”沈缙云该受的,他替不了。

  沈缙云闷声受鞭,被大雨浇的脑中昏昏沉沉的,倒地前被竹青炽横臂接住,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无声叹息。

  宋卿凰派了人来接他,竹青炽将他抱到车辇中,欲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奈何在雨中跪久了,冻的浑身僵冷,怕冻着他,改将他的鬓发顺到耳后,那一分薄怒,早叫大雨浇灭:“傻孩子,我与公主的事,又岂是你能左右的,就让你去历经一番,你迟早会明白。”

  竹青炽待他的这份心,只怕这世间,再无第二人。

  永嘉二年春,国子祭酒竹青炽娶顾氏女顾迟归,两姓结姻。

  沈缙云没料到竹青炽这么快就又将婚姻作为筹码摆上桌案,他是否真的不在乎,枕边睡的是谁。

  沈缙云前去竹府道喜,想要见见那个可怜人,也不知,谁更可怜:“恭贺兄长新婚。”

  竹青炽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公主府中的闲话,翥凤宫现下不止有梅君,四君子都齐全了。

  新婚之日,竹青炽穿着朝服,似与往日无异,开口只是问他:“殿中的书,你看了几册。”

  竟还问他功课,漱玉殿中,可没几本书。

  沈缙云知他以前住在竹鸣殿,更久之前,那叫凤皋,至今还空着,明明是公主府中景致最好的地方,昔有湖光熠熠,绿竹猗猗,水榭剑阁,有匪君子。

  他分明是个有情致的人,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只因肩上背负的太多:“今日大喜,怎还问我功课,扫兴,我嫂嫂呢。”

  竹青炽看了时辰:“就到了。”

  竹青炽不喜喧闹,整场婚礼庄严而肃穆,沈缙云觉得当初去公主府贺喜的时候,似乎还要吵闹些,这一次他只是静静的喝着兄长的喜酒,喝着喝着,好像有些醉了。

  “缙云,缙云。”竹青炽知他不胜酒力,偏还贪杯,不得不撇下宾客,将他抱回车上安置妥当,嘱咐随行的小厮:“别惊扰公主,将他送回寝殿,喂点醒酒的汤药,记得燃上檀香,他好睡些。”

  永嘉二年冬,定国公竹允诚病逝。

  沈缙云深夜回府,未让人通传,房中没找到人,沈缙云便问榛儿:“兄长去哪了。”

  榛儿叹了口气:“用过晚饭就去灵堂了,也不让人跟着,老夫人都劝不住,夫人更说不上话。”

  沈缙云坐思了好半晌,到底还是去了灵堂。

  灵堂门窗紧闭,白绫低垂,屋内灯火通明,沈缙云不禁觉得有点恍惚,姑丈竟真就这么去了。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扇,怕惊扰沉睡的英灵,竹青炽跪在堂中,一身缟素,抬头看他的时候,脸上泪痕未干,沈缙云还是头一回见他哭,别说哭了,都不曾见他青哥红过眼。

  像这样哭的眼圈泛红,泪光盈盈,倒是多了几分人气,沈缙云开口唤道:“哥哥。”

  竹青炽不复以往的神色,有些慌乱的拭去脸上的泪水,整敛情绪:“来也不说一声。”

  沈缙云跪到他身旁,看着桌案上新制的牌位:“我来看看姑父。”

  竹青炽低声说着:“从武之人,不病则矣,一病,向来说去就去了。”

  沈缙云听了不由心惊,好似竹青炽在暗喻什么,下意识反驳他:“不…”

  话没说完,就叫竹青炽打断:“夜深了,回吧。”

  沈缙云见他撑膝起身,继而迈步远去,隐入月色中的背影落寞无比,却没跟上去,他定然不想叫人看见,他是如何暗自舔伤的。

  永嘉三年正月,镇国长公主大开府门,收揽门客,其势过彰,帝欲除凰党,党中礼部侍郎房子远变节,密奏镇国长公主蓄养门客男宠,结党营私,欲谋天子之位,并呈名册,帝使黑冰台彻查此事。

  三月末,镇国长公主锒铛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