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枕还在发蒙:“……”
“算了,随便怎么喊吧,和我没关系。”薛岚因抬手摁了摁眉心,颇有些难耐地道,“从兄若实在不放心,遣人直接上聆台山打探消息也是可行的,注意那边盯梢的眼线便是了。择日见了糟老头子,再悄悄向他探一探口风,看看他到底是想怎么办。”
从枕叹了口气,道:“嗯……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复又抬头斜视一眼晏欺房中半掩的雕窗,稍稍压低了声音,向薛岚因道:“晏先生状况如何?我听易老前辈说,他似是伤得不轻,不知如今可有好些了?”
薛岚因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视线跟着往里微许偏转,停滞了片刻,方淡淡对从枕道:“他是为我才变成这样,往后不管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他掺和这件事情。”
从枕神色一凝:“岚因兄弟,这……”
薛岚因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二人对视半晌,从枕约莫该是理解了他此举的用意,故而兀自将话头收回,也没再想着如何提起。
次日清晨,从枕赶了个大早,一声不响地驾马前往聆台山所在的沽离镇。此行走得极为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向易上闲打声招呼,等他事后得知消息的时候,日头已上了三竿,守门的家奴颤巍巍地冲进来与他通报详情,这糟老头子猝然听闻至此,也只是冷冷笑了一声,满脸不屑地道:“让他去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若喜欢上赶着碰壁,我也懒得拦他。”
薛岚因刚好站在门外听见,一下没忍住,便应声回了他道:“师伯不愿与他多提此事,他一头雾水不知所措,自然是需要照自己的力量前去打听的。”
易上闲一见他来,腾的就变了脸色,二话不说,直冲着喝道:“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薛岚因其实也不打算干什么。只是歇过一夜之后,背后的刀伤便以一种出奇快的速度不断愈合着。心里左右想着挂念晏欺,煎熬得难受,干脆闲不住脚,出来溜达两圈。
易上闲不待见他,他当然不会自动赶着上去碰个硬的。老远听着一声咆哮,便要继续抹脚开溜,不料膝盖还没弯上半截,易上闲又在他身后抬高音量道:“……你别跑,给我过来!”
薛岚因让他吼得心里发怵,正想着自己莫不是又犯了什么错事儿,回头一踏过门槛,就见那程避也端端正正地坐在屋里。
黝黑的眼,素冷一张脸。干净的手腕自脖颈一层皮肤上,还隐隐泛着昨日铁锁留下的数道淤青。
第120章 师父,好软
完了。
昨天晏欺好像提过要道歉这一茬儿。只不过薛岚因满脑子一堆事情, 耗着耗着也就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程避就在面前, 离他不远的地方,表情虽是淡淡的,却总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幽怨与抑郁。
薛岚因木然看着他, 往后退了两步,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易上闲也不说话,手里捧着一壶茶,有闲心还给自己倒了一杯。
半晌过后,薛岚因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勉力抬起一只手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继而颇为抱歉地瞧着程避道:“那什么, 师弟啊……”
程避耳尖猛的一抽,对他突如其来的亲昵简直猝不及防。
“昨天是我太心急了。”薛岚因道,“原是赶着寻我师父的,刚好你又同在结界里。一时没想那么多, 就直接……哎, 反正……实在对你不住,对不住。”
程避仍旧沉默着。也有可能长行居里的人多是这样, 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薛岚因觉得更多的可能,还是这厮根本不打算理他。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见程避一双眼睫微微下垂,有意无意瞥向了易上闲所在的方向,似乎是认真仔细地考虑了一番, 方压着嗓子低声问道:“……师父,师祖当真还收过其他徒弟么?”
易上闲眯了眼睛,旋即漫不经心道:“不曾收过。”
程避轻轻“啊?”了一声,薛岚因却是嘴角一抽,敢怒不敢言。
“……那就是个废物。”易上闲单手百无聊赖地叩击着桌面,一字字接着说道,“丰埃剑主门下,不承认曾有这般天理不容的孽障。”
“原来真的有。”程避有些吃惊道,“那该是叫上一声师叔了。”
易上闲探手将茶壶的瓷盖儿往桌角一搁——当的一声脆响。随后斜斜睨过薛岚因一眼,犹是无谓道:“……没必要。”
他这话说得太显而易见,明摆着是给薛岚因听的。要按照薛岚因以往那躁动的小脾气来看,早该冲上去与他理论个没完没了,然而现在这般形势,这糟老头子毕竟救了晏欺一条性命,薛岚因算是怀着几分感激,大多时候即便遭他刻意一番挖苦,也没再想着如何去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