枎栘将军_作者:边书(104)

  “好。”殷怜生端起药碗,轻轻点了点头,垂眸望着碗中微微摇晃的红褐色液体,鼻翼微动,闭上眼一口饮下。

  水月用心头血熬出的汤药,吊了他十来年的命,这便是最后一碗了,往后,即便没有水月在身边,他也能活下去了,然后,认天命,当他的灭国之君……

  看着不远处拿着两把木剑的人,唐景虚满脸生无可恋,一顿一顿地偏过脑袋,对身侧的柏舟重重地眨了眨眼,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表达了他此刻的渴望:舟哥,要不你上?

  柏舟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抬手挡住了他的视线,道:“人家专程来找你的,我上个什么劲儿啊……”

  正说着,那边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景虚哥哥,这两把剑都给阿宁吗?”

  柏舟紧接着便幽幽地跟了一句:“景虚哥哥,给阿宁不?”

  “行,阿宁想要就都拿去吧!”唐景虚冲柏舟做了个鬼脸,向沈归宁走去。

  这小丫头不知从哪儿得知他教太子剑术的事,还不过一日就跑到唐府来了,缠着唐景虚也教她,唐景虚倍感无奈,关键沈归宁这丫头长得实在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肉嘟嘟的小脸蛋,再对着他“嘤嘤嘤”两声,拒绝的话真心说不出口,只好应下了。

  由是从殷怜生身上得到了经验,唐景虚蹲下身,手把手矫正沈归宁持剑的姿势,端正了姿势,正要揽上她的腰,惊觉身后飘来一股冷飕飕的寒气,他手下一顿,猛地转过头去,只见殷怜生微沉着脸站在院门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唐景虚和柏舟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拉着沈归宁忙迎上前去,行过礼,问道:“殿下不是隔日来一次吗?”

  殷怜生没有回答,视线落到了沈归宁的脸上,方才面上一闪而过的危险气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神色淡淡地说道:“沈太傅的千金?”

  沈归宁讷讷地抬头望着殷怜生背光的脸,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用蚊子般的声音瓮声道:“是……是的,太子殿下。”

  殷怜生点点头,让他们起身,这才转向唐景虚,道:“两日后我与母妃去桃花溪踏青,想请唐少将随行。”

  “是。”唐景虚眼角余光扫了柏舟一眼,又道,“可否让柏舟一并随行?”

  柏舟浑身一僵,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殷怜生先一步应下了:“正有此意。”

  “景……”见状,一旁的沈归宁拉住唐景虚的袖口,正要开口,被殷怜生不经意瞟了眼,登时闭嘴松了手。

  之后,殷怜生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离开了。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柏舟转身就是一拳砸向唐景虚,嘴里不忘喝道:“你他娘的居然拖我下水!老子书还没读完呢!”

  唐景虚自是毫无愧疚之色,抬臂挡下他的拳头,另一手伸到他腰侧,准确无误地抽出他别在腰间的一本小册子,向后跃开几步远的距离,看了眼上头的“兵法”二字,向他扬了扬小册子,挑着眉毛道:“让我猜猜,这本是《厢房密事》啊,还是《活色生香》呢?”

  眼见唐景虚要翻开小册子的书封,柏舟下意识瞥了眼身旁一脸茫然的沈归宁,老脸一红,冲上去骂骂咧咧地夺回小册子,恶狠狠地瞪了唐景虚一眼,道:“白先生上次说的,我还没弄懂,想多翻些典籍。”

  “怎么?还想着当文官啊?”唐景虚单手撑在他肩上,唏嘘道,“倒不是你不合适,只是你三岁识字,五年间灾病不断,柏尚书想方设法找国师给你算了一卦,知你命里有灾,为武将才可挡灾,这才把你送到我爹手下的,你就别想着送命了!”

  柏舟将小册子塞回腰侧,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日后,众人踏上行程,毕竟马车里坐着的是太子和月贵妃,护送的人马自是不少,由唐景虚带头,浩浩荡荡地从皇城出发,向桃花溪行进。

  抵达桃花溪后,护送的人马奉命在桃林外安营扎寨,唐景虚和柏舟则护着乔装后的殷怜生和水月带了三名赤诚军的亲兵和一名婢女进了小镇。

  桃花溪内仅有一家客栈,又恰逢赏花季,就剩下四间空房了,只见柏舟蓦地一把搂住一名亲兵的肩,哥俩好地强行和他寒暄起来,唐景虚眼皮一阵抽抽。

  “怜生,你和景虚一间吧。”水月说道。

  唐景虚忙道:“不不不,我和柏舟他们挤一挤就行,以往在边关习惯了大通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