枎栘将军_作者:边书(5)

  他披头散发,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地铺洒在枯黄的草地上,微风拂过,撩起衣料翻飞,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弭了,远远望去,好一派祥和平静之象。

  似乎听到了脚踩草坪发出的细微声响,那人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右手小指头,却没有做出反应,呼吸依旧绵长。

  柏舟低头看着懒散闲适的某人,想起自己在仙都忙得焦头烂额还被逼得下界,额角登时暴起了一根青筋,心里头那一脚踩死眼前人的冲动在持续叫嚣着,却碍于身旁还跟着个殷怜生,愣是把这股子冲动给压了回去。

  “师父,柏将军来了。”殷怜生半跪在那人的身侧,柔声唤道。

  见那人没有反应,殷怜生就又唤了一句:“师父......明日便是春节了......”

  这话一出口,那人呼吸一顿,猛地一下翻身坐起,一把揭开盖在眼睛上那用细绳穿过叶片制成的眼罩,露出一双惺忪的睡眼,才是眨巴了两下的功夫,那对桃花眼里的恍惚就褪了个干净,转而看向柏舟的眼眸瞬间就亮得仿若夜幕中最闪的星辰。

  可星辰纵然再亮再闪,进了那人的眼,就只会让柏舟头皮发麻。

  这人肚子里又泛起什么黑水了?

  除去了叶片的遮掩,那人的样貌展露无遗,剑眉飞扬,鼻梁英挺,右耳垂下方的那枚朱砂痣在午后的暖阳下红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像是被人用极细的笔尖蘸了极尽殷红的色彩轻轻点下的。

  殷怜生还蹲在他身旁,被他这蓦地坐起惊得一愣,没能及时退开,那枚红得灼人的朱砂痣恰好落在了他眼里,顷刻间就烙在了他心尖子上。

  哪怕与这人相处已过十余载,这一身皮相本该早就习以为常,殷怜生的呼吸还是禁不住停滞了,视线凝固在他洁白的侧颈上,殷怜生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他不自觉揪住了脚边的草尖,随即撇开眼,把那不该有的心思抛开,清了清嗓子,道:“师父,先起来吧。”

  “唐景虚,你到底什么意思?”柏舟忍了又忍,终归忍不住质问出声。

  借着殷怜生的力站起身后,唐景虚不甚在意地捻起落在衣袖的一根草叶,往嘴里一叼,听到这声质问,呲牙笑道:“我哪有什么意思?费心费力帮你捉了只小猫,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还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我,还有点良心没有?”

  “帮我捉?”柏舟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那我派人来,你死活不肯给又算什么?”

  闻言,唐景虚的嘴角咧得更开了:“我又没说不给,只不过你派来的小将来得不是时候,而且实在野蛮,说话还不好听,我这几个徒儿的脾性你也知道,我能忍,他们可不能忍,都是误会。”

  说起唐景虚的三个徒弟,柏舟的眼角就抽得停不下来了,视线从唐景虚脸上掠过,粗粗扫了殷怜生一眼,飘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两人身上。

  那个一身红衣、风情万种的美艳“女”子,和那个阴沉着脸仿佛见光死地要将自己融入阴影之中的黑衣男子,便是唐景虚的二徒弟花倾尘与三徒弟应离。

  此二人虽是冠着唐景虚爱徒的名号,实则师从天界多位神官,换句话说,他们那一身法术都是从天界诸神官那里东拼西凑来的,即便如此,不置可否的是,唐景虚的便宜徒弟着实个个不简单。

  “既然是误会,把猫妖交给我,我好回去交差。”柏舟看向应离怀中被撸得已经脱了一大块毛,一脸生无可恋的黑猫,想着它这两天怕是没少被折腾,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起它来,落到这几人手中,怎一个“惨”字了得。

  唐景虚抬手摩挲着下巴,意有所指地说道:“柏舟啊,你看,这都要过年了,我们师徒几个连年货都还没着落,你......”

  柏舟翻了个大白眼:“没钱。”

  “欸!谈钱多伤感情啊!”唐景虚板起脸,义正言辞道。

  不论是八百年前的曾经,还是八百年后的现今,柏舟对自家这位将军的性子摸得不能再准了,曾经他板起脸来威严霸气得能震慑三军,现今他板起脸来纯粹就是徒有虚表假正经。

  “有话直说。”柏舟没精力跟他在这耗,左右这家伙就是想从自己身上挖东西,想着自己也没啥宝贝能供他觊觎的,不如让他挑明了说。

  “不愧是我赤诚军的副将,爽快!”唐景虚重重拍了下柏舟的后背,哈哈笑道。

  毕竟是习武之人,出手力道着实不小,柏舟没有防备,这一下拍得他险些跪倒,站稳后恶狠狠地瞪了这没脸没皮逮着机会就变着法儿往自己脸上贴金砖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