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手交叠置于腰侧,向唐景虚微微欠身,柔声笑道:“唐先生,好久不见。”
唐景虚点点头,跟着笑了笑:“安临公主,放下了么?”
虞安临摇摇头,敛去笑意:“没那么容易的,应延病重、应烜出宫的那段日子,她折磨了我许久,本想着咽了气就罢了,哪知她将我的尸身抛入掖庭宫的那口井中,青石板一压,我走不掉,那里积压了太多的仇恨,十年如一日般听着罪奴们的怨念,我的恨意愈演愈烈,克制不住,终究下了手。”
“杀了她,得不偿失,回头就好。”唐景虚扭头看向应离,他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听话地紧紧捂住了耳朵,但唐景虚心知,他什么都听到了。
虞安临缓缓走向应离,经过唐景虚身侧时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唐景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察觉到虞安临的靠近,应离放下手,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虞安临笑着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道:“阿离,长大了。”
应离“嗯”了一声,淡笑着与她对视,一如既往的沉默却似道尽了千言万语。
“师父,”花倾尘走到唐景虚身后,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道,“我怎么觉得小三和平常不一样?”
唐景虚斜睨了他一眼,暗道这小狐狸还挺精,并没有作声。
见唐景虚没有回答,花倾尘又转向殷怜生,朝他挤眉弄眼,殷怜生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想着这两人都没动静,该是自己多虑了,花倾尘悻悻地闭了嘴。
天亮后,昭和宫传来消息,宣太后醒后得知红袖自刎,瞬间崩溃,咬舌自尽。
这条舌头,她终究还是还给虞安临了。
午后,唐景虚在御花园找到应烜,表示要回溪云山。
应烜愁容未减,看着不远处玩闹的两个孩子,低声道:“将军,朕将他们两兄弟过继为皇子,教他们为君治国之道,让他们日后为这皇位明争暗夺,朕……是不是太自私了?”
唐景虚顺着应烜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假山下蹲着两个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约莫五六岁,肥嘟嘟的小脸,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可爱得紧。两孩子眉眼相似,应是亲兄弟。
较年长的孩子怜爱地抹去弟弟脸上不小心沾上的黄土,似是才注意到应烜站在不远处,他忙拉着弟弟跪下,恭敬地喊道:“父皇。”
弟弟脸上则带着明显的不知所措,紧贴在哥哥身旁,被拉着身子一歪,小脑袋磕在地上,下意识“哎哟”了一声,反应过来忙惊恐地捂紧了嘴巴,偷偷抬眼瞧了瞧应烜,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才放下手,呐呐地唤了声:“父皇。”
应烜点点头,招手示意他们走近。
看着额头顶着块黄土疤怯生生地躲在兄长身后慢慢走近的小包子,唐景虚蹲下身,忍不住伸手揉搓着他的小肉脸,余光瞥见他兄长面色警惕,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忽然眸光一寒,蓦地在小包子颈后轻轻一敲,瞬间将他敲昏后用两指捏着他的脖子,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荧惑之子,祸国殃民,当诛。”
另一个孩子瞳孔猛地一缩,下一刻飞身扑向唐景虚,唐景虚抬起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下微微收紧,那孩子痛苦地挣扎着,勉强还能抬起的手却伸向了唐景虚捏着小包子的手,用指甲徒劳地抠着他的手指。
待他陷入昏迷,唐景虚松了手,两条胳膊分别捞起两孩子,站起身对眉头紧皱的应烜挑眉,道:“当年,你若像他这般不顾一切要护住应离,你觉得世人容得下你们吗?”
应烜一震,垂眸看着那孩子紧闭着的双眼,怔怔地开口道:“可朕……羡慕他这样的无畏。”
唐景虚轻笑:“无畏?我道却是鲁莽。”
“照你的意思,他不适合这个位置?”
闻言,唐景虚不禁失笑,应烜这人,倒是把应国时刻挂心头了,什么时候竟学会瞅着缝儿从他嘴里套话了,只不过,终究是个直性子,拐个弯儿都不会,这摆明了是泄露天机的事,要他怎么说?
见唐景虚笑而不语,应烜面色微红,掩饰性地干咳了两声,道:“抱歉,朕……”
“应烜,你和他不一样。”唐景虚将那孩子塞进应烜怀中,正色道,“你们从一开始,便处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内。”
应烜眼帘微垂,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定定地注视着唐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