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屋主紧握着的拳头蓦然松开了,他低着头一顿一顿地抬手指指向东面,低声道:“他们就住在尽头的小院里。”
唐景虚道了声谢,招了一名士兵吩咐了几句,让身后的人马原地待命,独自一人向小镇东面走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院前站着两道人影,唐景虚走近,不免暗自惊讶于那女子毫不显衰老的秀丽容颜,恭敬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水月娘娘,三皇子殿下,臣唐景虚,奉圣上旨意接娘娘和殿下回宫。”
水月面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唐景虚自顾自站起身,这才看清水月身旁少年的脸,少年的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的娘亲,深邃的面部轮廓隐约带着异族人的特色,虽不是特别明显,但在有心人眼里,会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如此一来,唐景虚便可预见,日后这两母子在宫内免不了不时会听上两耳朵。
“怜生,进屋把药喝了,我们就走吧。”水月轻声说道。
怜生点点头,转身进了屋,不多时,便又出来了,他关上门,并谨慎地扣上了门锁,方才走回水月身旁,道:“娘,药喝了,东西也收拾妥当了。”
水月“嗯”了一声,看向唐景虚,道:“那便麻烦了。”
唐景虚笑笑:“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回宫的路途十分漫长,因带上了柔弱的娘娘和明显是个病秧子的三皇子,不免比去时多耗费了好些时日,唐景虚不是急性子,悠哉悠哉的,权当是顺道游山玩水了。
一路上,马车里的母子安静得不可思议,唐景虚少不了对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二人心生好奇,且不论这两人虽在洛峡镇那样的地方住了十来年还丝毫不受影响,身上不带一丝粗俗之气,休息时,从偶尔的交谈中,唐景虚还意外发现,三皇子的言行举止简直比皇城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不知文雅多少倍,而从他的谈吐来看,说是满腹经纶都毫不为过。
唐景虚可不信洛峡镇那样的地方会有多厉害的文人隐居,如此一来,唐景虚看水月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同时,对这流落在外的三皇子有朝一日若真登上皇位也没了太大的担忧。
此后一年,唐景虚极少耳闻这对母子的消息,没有所谓家世背景,又或者他们根本无心争夺,在宫里似是过得异常平静。
当唐老将军在饭桌上谈到殷瑾沅顶着众多非议将异族妃子所生的皇子殷怜生封为太子的时候,唐景虚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这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便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哦。”
没想到唐老将军忽然放下筷子,正色道:“你怎么想?”
封太子的事情十分突然,唐老将军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内幕的,说是三皇子病重了好些时日,殷瑾沅生怕他也活不下去,便听从国师之言,打算用胤国未来国君的身份,向天保下这孩子。
唐景虚夹丸子的手一抖,眼看丸子要掉进汤碗里,溅起汤汁免不了被说道,他眼疾手快地端起饭碗往前一伸,准确无误地将丸子装进了碗里,随即耸耸肩,道:“不怎么想。”
唐老将军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皱眉道:“我们唐家历代为将,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虽说我们不参与宫内事,但上头坐的是谁,少不了多看两眼,况且当初还是你将他接回来的,说说吧,三皇子如何?”
唐景虚“呼哧呼哧”地咬开丸子,被丸子里溅出的汤汁烫得龇牙咧嘴,对于饭桌上还要被强拉着谈国事甚是无奈,敷衍地应道:“远见卓识,温文尔雅,挺好的。”
见他如此敷衍,唐老将军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再多说了。
思绪回归,册封典礼结束,殷瑾沅与殷怜生从祭天坛上走下来,众大臣起身分立两侧,接下来便要护送胤皇和太子回宫了。
便是这时,人群中陡生异变,只见数十名侍卫忽然扔掉手中的皇旗,从腰侧拔出刀来,直向殷瑾沅与殷怜生的方向袭去,登时激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场武将当即上前迎敌。
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个个身手不凡,唐景虚正与一名侍卫缠斗,余光瞥见人群中又蹿出几名人高马大的太监,他眼皮一跳,踹开身前侍卫,下意识望向殷怜生的方向。
面对争先恐后袭来的刺客,殷怜生显得格外镇定,额前的九旒甚至都没有晃动一下,即便下一刻便落入为首的刺客手中,他也只是云淡风轻地扫了唐景虚一眼,仿佛完全看不到那把横在他身前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