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伸出想抚摸男孩发梢的手堪堪顿在半空,宴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似乎以为温行想打他。
宴宴身上所着不过粗布麻衣,隐隐间还能见到几个小小的补丁。他的脸蛋带着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所没有的枯黄,顽强张开的手臂瘦瘦弱弱。
温行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城西,走到了这座京城中最贫苦的地区。
自打入宫以后,温行越来越不常到这边来,以至于这里新生的小孩对他格外陌生。
他顿了顿,将手放到宴宴干枯毛躁的发丝上,轻柔地笑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问一下你身后的小孩是不是撞疼了。”
“宴宴你放心啦,这位公子真的没有在责怪我。”
缓过神来的男孩也忙不迭替温行澄清。他的鼻尖泛上微红,白净的脸庞上洋溢着开朗的笑意。
这个男孩似乎不是城西的。
温行眉梢微杨,没有多问。他见小孩没事后放心地起身,浅笑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啦。”
“公子您……好像不是很开心?”五六岁的小孩尚且单纯,见到温行虽挂着笑意却更显疲惫,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宴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皱着小脸问:“那个,是不是小希方才真的冲撞到您了?”
“没有。”温行无奈地轻拍了一下宴宴的脑袋,“我只是有点心事。说起来还真是羡慕你们,小小年纪什么都不用考虑。”
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温行只记得当时的他还没有生那一场大病,再多的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也许也像这两个小孩般活泼好动罢。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眸底黯然。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他们这般无忧无虑过了。
小希感觉到温行沉重的心情,张了张嘴,忽然道:“那公子要是不嫌弃,陪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嗯?”温行一怔,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受到小孩的邀请。
“小希!”宴宴责怪似的剜了小希一眼,歉意道,“对不起啊公子,小希心直口快,还望公子不要生气。”
温行看得出来,宴宴这大抵是因着家境贫困而养出来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他弯弯眉眼,在宴宴虽忐忑,但也蕴着一抹期待的目光中点头应下了。
“你们不嫌弃我才是我的荣幸呢。”
温行笑意吟吟,暂时抛去自己的处境,任由自己沉沦在难得的欢乐时光。
温氏谋反?命国抉择?
见鬼去吧。
现在的他是小孩眼中的普通富贵人家子弟,而不是那个所谓温氏的二公子,太子曾经的伴读。
在这短暂的玩耍期间,温行也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宴宴和小希的事情。
小希是住在城东的商贾世家的孩子,家境虽称不上富贵,但也算是不错。
而宴宴就是城西土生土长的贫穷孩子。近几年在太子有意无意的照拂下,城西百姓逐渐有了活干,处境比之前好了不少,勉强能摸个温饱。
但是长期下来习惯了节俭和谦卑,城西的大部分孩子依旧摆脱不了对有钱人的敬畏。
小希的父亲时常出门经商,母亲身子骨不好,对小希少有管教,所以他经常自己独自出门去玩——前提是不走太远。
只是有一次,小希新奇地追着个耗子满大街跑,一不小心就跑到了城西,碰见了软糯腼腆比那耗子还胆小的宴宴。
“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宴宴一见到那耗子,整个人吓得都快哭了。”
小希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希!”宴宴枯黄的脸颊涨出一晕通红,活像是个熟透的苹果。
温行陪着玩累了的两人坐在路边石子上聊天,闻言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先不说宴宴,倒是小希你,没事追耗子作甚?”
“好玩啊!”清亮的童音中还掺杂着奶气,理直气壮的小模样不要再可爱。
宴宴忍不住嘟囔一句:“耗子有什么好玩的嘛……”
小希笑嘻嘻地凑到宴宴面前掐了一把他的脸颊,道:“当然啦,没有和宴宴一起玩好。”
“瞎说什么啊!”
不知是不是害羞,宴宴脸上本就没褪的淡粉又重了几分。他一把挥开小希的手,往温行的方向蹭过去。
“好啦。”温行安抚似的轻抚宴宴后背,“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我机智可爱吸引到了宴宴,然后就顺理成章做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