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过去了足有半天,夜深雪亮,看不见出路,丁老三有些后悔,乔将军一个人,怎么面对来势汹汹的铁骑卫,自己当时脑袋怎么就没转过弯来。
现在回头也晚,只能先去余烟城,且看下步如何。
丁老三一遍一遍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放乔逐衡最后留给他的话——
“去余烟城,找燕门王,他知道如何,我不在时,你们听命于一位叫褚淮的公子,不可抗命!”
褚淮,这个名字他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奈何现在心有更要紧的事压着,便是一点都想不出来。
丁老三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咬牙凝神不让自己乱想。
相信乔将军,就像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乔将军绝对不会有事。
“驾!!”
怀中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褚淮险些没有接住,搂紧的时候只觉浑身发颤,几乎站不住。
失神没有多久,褚淮勉强镇定下来摸了摸人的脉搏,医理他懂的也是皮毛,顶多知道人还活着,至于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要紧问题,他也不清楚。
褚淮知道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能下山,赶紧回头把岩石门用力搬回来,他想不出乔逐衡到底怎样拖着这副身体给自己挖了一个藏身之处。
湿淋淋的东西在暗处蹭了一下褚淮的手,褚淮点亮火折子,看见边漠雪探头过来,小心翼翼舔着自己的主人,一下又一下,那黑色的眼睛被水渍和血液润湿。
“别怕,仲衡没事。”褚淮伸手摸了摸边漠雪的头,这一次它没有拒绝,贴着褚淮伸来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褚淮。
“我们等一会儿,这里现在姑且算安全,待铁骑卫过了再论之后。”
边漠雪只是坐骑,自然无法给褚淮什么回答,它能做的只是舔舔褚淮,靠过去把自己柔软而温暖的肚皮露出来。
褚淮抱着乔逐衡依偎过去,感受到边漠雪皮毛抽动,暖意从这四蹄伙伴身上传来,褚淮捻灭了火折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只觉时间漫长。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褚淮可以看见这简陋的藏身处的墙壁上有薄薄的暗光透过来,周围寂静无声。
褚淮不知道乔逐衡在逃到这山上的路上遭遇了什么,光看那累累伤痕,就知道一路艰辛,再耗神挖洞……胸腔中逐渐聚拢起一团怒火,灼烧着身体每一寸筋骨。
眼睛,眼睛……乔逐衡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褚淮的咽喉,随后深深嵌入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不能原谅,褚淮伸手握住银枪,把手握的一处暖热。
这群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最不能原谅的,便是自己,若乔逐衡真有一个万一,他如何在能如常站在这人身边。
褚淮捂住脸,感觉到自己脸庞的扭曲,自己来找这人是为了给他一世安宁,如何又把他拖如这祸乱
自己果然是一个再自私不过的人,用自己的命来给主子铺路就罢,还要拉着旁人吗?
“呵呵……”眼眶开始有烫意,只能更加用力抱紧怀中人。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我发誓。”
“嘎吱嘎吱。”
成片的踩雪声连在一起,发出时而错乱时而有序的声音。
高天杰神色怡然,随自己队伍缓慢推进,谁能想到最后时刻乔逐衡还是只有孤身一人,徐满手下曾是他乔逐衡忠心耿耿的乔家军,最后却只是带着新主子的尸首落荒而逃,多么有趣,多么——可笑。
想方才小小摩擦,高天杰难免生出些敬意,乔逐衡一人独战铁骑卫二十前锋,虽挨了几下重击,最后却还是逃走,到了这千重迷宫的山中。
不过也只是如此了,过往多少传说,都要在此终结,他乔家留名青史的唯一定义只有叛贼。
叛贼乔梁,叛贼乔逐衡,反叛将门乔家——这三句足够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高天杰勾出一个冷酷的笑意,他们巡察的速度虽慢,但胜在细致,别说乔逐衡,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他们设下的天罗地网,只要乔逐衡在这山中,迟早有被他们找到的时候,一点一点,让他好好尝尝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山尖一抹白,那就是巡察的终点,乔逐衡再战力通天,也只是凡人罢了。
这一次,是高家赢了。
“是这样吗……”李尚公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孙,无意识重复,“是这样吗?”
李东晟满脸纠结痛惜,李休言木讷不言,满眼泪水已经被寒风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