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_作者:层峦负雪(60)

  两人寻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两个没有被翻开的灯谜。

  褚淮挑了一个翻开——不偏不倚,一心不改,打一字。

  这可太简单了,三岁小儿都能知道。

  褚淮把灯摘在了手中回头看乔逐衡,后者捏着谜面,眼睛只映着灯笼的一点幽红,全然没了光华。

  见乔逐衡这样褚淮心里一惊,靠过去看了一眼,顿知乔逐衡为何突然如此。

  老有所依,子有所奉,打一字。

  褚淮抿起了唇,这八个字扎在他心口的疼不亚于乔逐衡。

  孝——这是两人最终都没能选到的一条路。

  将门出生,甫一落地,这个困扰万代人的问题就已如影随形。

  自古忠孝两难全,如何选之?

  褚淮摊开手,看自己的灯谜。

  难道自己现在选的路就是忠吗?褚淮不知道,没人知道,更没有答案。

  “逐衡,我们……”

  “我们去河边吧。”乔逐衡松开了手,自嘲笑笑,“我猜不出来,果然还是小时候不用功的缘故。”

  褚淮很想上前拥抱乔逐衡,柔声安慰他,告诉他命里有数,非他之过。

  但不行,即使此刻他做回那个怀之也不行,褚淮捧灯静静站着,强笑:“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的给你就行。”

  “这要自己猜出来才有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乔逐衡不以为意,“去河边吧。”

  褚淮不再多言,点点头。

  祈天灯一盏一盏放了出来,乔逐衡也买了一盏抱在怀里,沉默着点燃,看着那一点红色。

  越来越多的灯脱离人们都怀抱,向着无垠的深色天幕飘去,融成一片闪亮的碎星,承载着无数的祈愿。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褚淮心中微叹。

  天上灯火,河上灯影,相映成辉。

  灯起灯落,浮生起伏,岁月荏苒。

  一生蹉跎,不过是看几载星影交错;江月无改,任大河向东听罢两岸兴衰。

  任选一路,都是归途,不过都是……归于来处。

  乔逐衡缓缓松了手,看着那盏不知寄托了什么愿望的灯融入无边金色河流,再分不出彼此。

  两人都站在河边没有动,看着天上的金红色汪洋,这仰望一直持续到河边人影渐少、声音渐远,久到褚淮手中的灯亦越来越黯淡,只能勉强映亮他的下巴尖儿。

  等乔逐衡反应过来已经不知多久,他自嘲笑笑,人散了,灯去了,愿许了,该回到正常的那个自己了。

  看身旁没有人,乔逐衡一阵失落,想来是自己站了太久又沉溺心事,褚淮等不及走了吧。

  这么一晃神,又听河边有声音,乔逐衡凝神看去,一盏黯淡的河灯被他的主人放在了河里,那烛火太弱了,摇摇摆摆像是随时都能熄灭。

  借着天光乔逐衡认出那是褚淮,鬓发微散,眉眼温和,俊俏得充满了烟火气。

  就在这灯火尽处,他一直不做声等着,直到灯影阑珊,星光寥落。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咔。”

  心底的柔软处在无人意识的时刻,裂开了一条纤细的缝隙。

  作者有话要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青玉案·元夕》

  最后还是选了这首诗。

  为自己贫瘠的知识量惭愧。

  orz。

  第23章 同舟共渡闻百家

  上元节的小小风波两人都默契不谈,揭过作罢,回去褚淮算算时间暗自心惊,这一过年拖延了这么久,是太耽搁时间了。

  实在是看见乔逐衡心里欢喜,嘴上不说,行动却都表现出来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惯着旁人。

  知道两人身上有事,秦桓衣一直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上元节过后的第三天两人就已经收拾好要启程,秦桓衣说了保重也没送,看着两人离开。

  过年后开始有不少人离开自己的长居处往关中去讨生计,褚淮和乔逐衡和一群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上了船。

  褚淮还没想好怎么向燕门王介绍乔逐衡,还在心里惦记着。

  待上了船当中有几个人吸引了褚淮的注意,这些人穿着要比周围好些,手头没带什么,但都背着一个被大黑布包裹的大件行李。

  好奇归好奇,褚淮不想生事,靠着船舱内侧小憩,同乔逐衡埋在不被注意的阴影里,江面上留有浮冰,大家在船舱里挤着还是冷,船夫划一会儿船进舱里取取暖,大家也不嫌船夫这样慢,谈天说地胡侃,这般聊着聊着都熟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