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侯_作者:白刃里(122)

  沈庭央闻言松了口气,在他耳畔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一想到临别在即,很是舍不得,离京的计划却没任何动摇。

  心该硬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犹豫,沈庭央不知道自己是天生如此,还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才变成这样。

  但他知道自己做的没错,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就再不能优柔寡断。

  天快亮时,沈庭央最后去看了一次太子,昏迷中年轻英俊的男人仿佛只是陷入一场梦境,这几日已经略有消瘦。

  “等我回来。”沈庭央近乎虔诚地低头,以额头贴了贴太子的手背。

  辛恕坐在高处的屋脊上,清风拂动他斗笠的轻纱,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一袭紫袍背影上。

  燕慕伊若有所感,抬眸回望,屋脊上已杳无人影。

  天光蒙蒙亮,像春日里来时那般,小少年一身粗布白袍,牵着一匹骏马,与燕慕伊汇入离城北上的人群。

  第37章 念念

  汛期已至, 漉江下游航道水位, 一夜之间漫过江边镇水石兽的眼睛。

  由北向南,满载铜铁的货船行驶在漫天阴云下, 速度不断减慢,靠向临桥码头。

  货船两侧漆涂有江北陆氏的徽印,一路上畅通无阻,刚到码头,岸边一群身披蓑衣的漕运司官差就已侯立着, 打头的一人撑着宽大竹柄伞,雨水淅淅沥沥从伞沿淌下。

  “裴大人, 久违了。”船上一名衣着低调富贵的男人笑着下了船,上前热情地与一众官差打招呼,试探着问,“裴大人这是在等人?”

  官员将伞沿抬了抬, 露出一双清亮平静的眼, 与裴唐有七分肖似, 官员淡淡一笑,道:“陆兄远道压船队而来, 辛苦了,不如暂在我这儿歇一歇。”

  船主人略一怔, 继而爽朗一笑:“裴兄说笑了,等雨小些还是要继续赶路的,待货都卸到徐州,我再返回来与裴大人好好喝一场、叙叙旧。”

  官员笑意微敛, 一抬手,身后官差顷刻动身而上。

  “得罪了,陆兄还是多留几日罢。”

  待得一场晨雨方歇之时,陆氏南下的货船以及随船人员,均已被六处漕运司扣押,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

  两日后,曲西州。

  陆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外,沈庭央和燕慕伊翻身下马,陆府家仆狐疑地打量这少年和英俊男人,见二人作寻常打扮,却相貌气度万人无一,且十分陌生。

  沈庭央递出一枚半旧铜牌,家仆接过去扫一眼,登时一怔,恭恭敬敬道:“二位且进来稍候,小的去禀报一声。”

  那铜牌是江南漕运六司的,看来陆家货船被扣留的事,府里上上下下都已听说了。

  沈庭央和燕慕伊对视一眼,进了陆府。

  不过片刻,陆家大少爷亲至,陆铭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看起来儒雅温和,总是笑脸迎人。

  “二位贵人请到正厅来。”陆铭亲自为他们引路,“在下不才,却也在家里说得上话,家父今日不在,不论有什么事,二位可与我先聊着。”

  沈庭央笑吟吟侍立于燕慕伊座旁,燕慕伊淡淡一笑,风流气敛去七分,竟很是端沉稳重:“陆大公子过谦了,早听闻陆家大半事务都由你接手,可谓年轻有为。”

  双方寒暄几句,自然进入正题,陆铭一个手势,家仆纷纷退下,他又看向沈庭央,燕慕伊笑笑解释道:“这位是我贴身随侍,不需避忌。”

  陆铭便笑着点点头,放下茶盏,斟酌着道:“这些天陆家的货船似乎在江南走得不大顺畅,在下诚心向大人请教,可否指点一二?”

  燕慕伊也打开天窗说亮话:“陆大公子是明白人。陆家的船没有问题。船上的货,暂且说不准。”

  十几艘重型甲级船,运去的都是次品金属矿和冶炼废渣,里头掺的三成却是禁售级别,细究起来,完全可以定下重罪。

  陆铭脸色稍寒,却听出他话里的余地,仍十分客气地道:“大人既然远道来了,想必仍有的商量。”

  燕慕伊敛眸一笑:“江南漕运六司只是负责办事,在下也不过是传个话、跑个腿而已。徐州、檀州分掌三座天下粮仓,可惜年景不佳,存蓄有限,不巧又遇上汛期来得早。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偶尔彼此帮衬一番,想必陆大公子不介意吧?”

  此话一出,陆铭立即明白过来,江南仓廪、漕运各司的主事者,都是裴家人。如今扣了陆家货船,是要以这十几船的罪证,换陆家的粮,以便弥补江南仓廪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