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欺欺人
卓远山牛饮的动作一顿,他把酒坛放下,抬起头看向应遥。
魔修的蓝眼睛被酒气浸染,显得像被雨水洗过后的天空,而鼻梁挺括,肤色又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皮相。
看起来像是混血,应遥有点漫不经心地想,也是,西雪山常年贩卖异族奴仆,有几个貌美的被买走做侍妾也不奇怪。
“我知道,”卓远山抻了个懒腰,“林宗主前几天也这么和我说过,可惜我就是看不透,只能做魔修了。”
应遥从芥子戒中摸出一个大个木碗把酒气和灵气被救俗剑吸干的酒水倒进去,又拎着酒坛往剑灵身上浇酒,救俗剑哼哼唧唧,决定和他好一辈子。
应遥不知道剑灵的小心思,他又摸出一个海碗给自己倒酒,边问:“我想了一下,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卓世叔突然回心转意,莫非是舍不得为难应以歌,准备用我渡情劫?”
如今无情道的盛行与千年前从南面海上传来一种修炼之法有关,其精髓大概就是把之前确确实实要费心度过的情劫变成自己制造出来的,想尽办法让自己相信,最后再用预先留下的后手一刀斩断。
这种修炼之法在有情道修士看来充满了自欺欺人,但效果确实显著:当有情道修士还在金丹苦苦挣扎时,与他们同辈的无情道修士已经化丹成婴了。
至于此法在修炼到元婴后期准备练成元神时不仅无法效仿,之前积累下的弊端也会一同爆发,除了少数几个自信自己会修成化神的天才修士,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而那些沿用此法仍能修炼至化神的修士本就是天纵奇才,即使按部就班也早晚能修成。
但卓远山在晋升化神时已经入魔,而后依然不改弦更张,却不知是情劫还是心魔未度的缘故。
应遥自问并无什么值得他数月之内移情别恋的出彩之处,因此合情合理的解释就只有这一个。
他喝了一口海碗中的灵酒,好奇道:“我还没见过无情道修士怎么伪造心魔,卓世叔要一直陪着我吗?我想要什么天材地宝、山珍海味都能立刻送到我面前?”
卓远山说:“不,阿遥,我是真的这样想的,不需要伪造。”
应遥刚想揶揄他刚刚还说不愿让应以歌离开,在他身上劳作了一下午就移情别恋,还深情款款,实在是太假,但转念一想,他可能已经开始自欺欺人,就没有说话,而是改成喝着灵酒看他表演。
救俗剑发出了长叹:“这时候要是再有一盘肥瘦相间,筋道可口的凉拌灵兽肉,撒上点麻椒油和盐作下酒菜,差不多就是神仙日子了。”
应遥面不改色地把救俗剑的话和卓远山重复了一遍,卓远山笑吟吟地扔出一道传讯符,片刻后就有专门的食修拎着厨具叩门,应遥要吃什么就从芥子戒中掏什么,硬是把剑修这种大肚汉吃得吃得直瘫在椅子上打嗝,酒也忘了喝。
卓远山自己却未动筷,只是捧着酒坛子看应遥大快朵颐,一边和他说自己曾历过的奇人奇景下饭,等到应遥吃饱喝足眼皮打架,才用灵气化解了酒意,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出这间屋子。
守在门外的魔修立即凑上来小声说:“应家公子往北边去了,看起来是要回应家。”
卓远山淡淡地“嗯”了一声:“护好他,要是他那个混账爹要对他下手,不论何时何地马上来告诉我。”
魔修跟着笑道:“有您这句话在,应家也不敢造次。”
“这是第一件事,”卓远山说,“第二件,你点两个机灵的元婴修士到中原去,把应遥的整个师门都给我请到西雪山,放到仙宫近里看着。记得,是请,一个人也不许伤。”
他吩咐完这两件事准备去处理一下堆积的杂物,然后专心闭个关,
当天夜里江鹤亭找上门来:“我想跟他们去一趟中原,看看能养出元婴期‘入世’剑修的门派长什么样子,”剑修说,“我疑心他们手里的入世剑谱才是完整的,现在传得四处都是的剑谱只是残本。”
三个元婴期修士一来一去甚至没花上一夜功夫,第二天一早卓远山就看见他们三个拖家带口地赶回来,江鹤亭的狮子上驼了一排睡得直流口水的半大孩子,他自己怀里还抱了个无辜地啃着手指的婴孩。
“难怪现在没什么人修‘入世’道,”江鹤亭一见他哭笑不得地说,“好好的修士过得比凡人都穷,还总往回捡孩子,难怪他的剑法都是劈柴练出来的。”